第八百七十五章：不归
马车悄无声息的将楚城，南君除了是南先生打发出来相送的，自然也是接到了长禹的来信。
他抹了抹眼睛，倒是坚定无比的开口。
“不行，惊鸿，难道如今你主意打的连祖父的话都不愿意听了吗？”
南惊鸿不敢露出脸来经过风，之前玄风是嘱托过的，生完孩子之后不能见风。
可是此时她心里焦灼无比，外面虽然大乱，但是她忧心于祖父的疾病。
祖父心疾，若是被外界杂事打搅，岂不是命在旦夕？
“哥哥，倘若你还认我这个妹妹的话，就请同意送我回去，我南惊鸿，即使是永远被驱逐离开，在此之前，也该拜谢将我养大的祖父母，难道不是吗？”
南君无法拒绝妹妹的请求，于是肚子护送惊鸿前去拜见祖父，心中悲愤之情自然是无语言表。谁能想到这场灾难，来得这样的轻巧和无声无息，又这样令人猝不及防，令人饱受痛苦折磨？
他从前在富贵里待久了，竟从未意识到长禹曾说过的那一句大厦将倾的悲哀和遗憾，他是没想到过如今的情境的。
南惊鸿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羡鱼。
“我不问阿禹要做什么，不问外祖父有什么想法，但是现在，你把孩子给我，我要回去见我的祖父。”
羡鱼心里一惊，主子的命令是尽快护送夫人离开江州，眼下天下大乱，今夜必定皇权更迭，是非之地。若不能尽早抽身而退，必定是非更多。
可是她眼下瞧见南惊鸿的模样如此坚定，从来主子爷拗不过南惊鸿，便只好同意道；“既如此，羡鱼陪二娘子回去，二娘子勿要慌张。”
夜半时分梦魂惊，娇儿啼哭夜停止。
南惊鸿原本抱着孩子，虽说让孩子跟自己奔波不好，可是她如今没什么办法，她看着孩子一张小脸泛着微微的红晕，这孩子生下来头上的头发就看起来很柔软。
她拍了拍她的脊背。
“我的好宝宝，要乖乖的，娘亲带你回去见曾祖父，曾祖父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呢？”
她心里空落落的，终究忍不住揭开了了自己的帷帽，她扒着门窗往外面看，瞧见外面的孤寂夜色忽然间被夜风吹走，竟露出了好一轮明月上再见满天星河都璀璨生光。
她心里咯噔一下，天有异象，必有大人物去世。
可是人心辗转，她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想到那个人会是祖父。
她心里默默的祈祷，惊鸿愿意折寿十年，换祖父身子安康。
她的内息调理自己的腹部，腰椎，那种生完孩子之后的疲惫感渐渐消失。
她的阿幸忽然哭了起来。
哭声愈发大了起来。
“必是饿了，阿幸要喝糖水了。”
南惊鸿见羡鱼匆忙冲调糖水。
她摇了摇头。“我亲自来。”
她解开衣裳，竟是要亲自喂养这小娘子。
羡鱼大吃一惊。
“娘子，您竟然……”
要知道大部分贵族女子为了保持自己苗条的身材，一直都是请许多乳娘前来喂养自己的孩子的，眼下大乱，乳娘没有请过来，只能靠喝糖水，可是南惊鸿竟提出要自己喂养，这着实让羡鱼觉得吃惊。难不成南惊鸿决定要自己亲自喂养孩子？
果不其然，看着这小娘子吃的分外的满足和安逸。
南惊鸿将孩子好不容易哄好。这时候心中惴惴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她想起那些年来祖父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想到那些岁月里祖父总是在教导自己那些道理。
想到因为马上要临盆，她未能够常常前去探望生病的祖父，祖父却一直宽宏大量的让他人不要告诉自己他的病情。
她一想到祖父会离开自己就觉得心如刀割。
明明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呀，明明祖父从来身体康健，每每又爱运动，喜欢养花弄草。可为什么祖父这样一个闲情逸致的善人，偏生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委屈呢？
祖父委屈的活着一辈子，贤情风雅了一辈子，怎么会遭遇这样不公的事情呢？
她心中焦急不安，而后竟顿觉不知天荒地老。
可是世上的事情总是那样的难料，难以估算。
南惊鸿从未想到过，今时今日，不知道因谁而起的一场平地波澜磨难竟叫她此生此世最大的遗憾就此产生。
星夜奔驰，不为了功名利禄，浮生欢乐，但求的便是祖父一面。
她是他最骄傲的孙女儿，是他细心呵护了多少年的花骨朵，事到如今，竟也必须要面对眼前的情景。
他要离开她，像是星河浩瀚终将离开天幕，像是鸿雁南飞终归是一去不回，像是花凋花谢终归是化作尘土，像是春水东流总归是归于大海，像是时光长河呼啸而去不可辗转。
她冥冥之中有了一种宿命的猜测，想要逆天改命终归是无力回天，未返回江州便听见宫钟长鸣。
她掀开了帘子，跪在了夹板上，她抓住了马车车沿，她看着骑在马山的兄长南君。
“哥哥，国钟敲响，非皇室之人不可，若为圣人则为六十四下，若为亲王三十二下。”
钟声跌宕起伏，在这尸山血海，火焰四处飞溅的京州，这些人终于无法再慌忙逃窜了。
他们跪在地上，哪怕还有有些人的尸体在地上，还有许多人受伤了，还在地上痛苦不已的嚎叫。
“老天爷啊，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了！出了什么大事了！”
“老天爷啊，是谁驾鹤西去了？是谁被神灵召唤去了？”
他们匍匐在地，以至于那些举起屠刀的人内心也害怕不已，他们躲到了一边，也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去世了？
南惊鸿的手抓着缰绳，竟是完全忘记了究竟自己猜刚刚生下孩子。
她此时心里想着的只有祖父。
钟声一声二声三声的响起来了。
“三十声，三十一声，三十二声……”
她屏住呼吸，想要听听接下来的声音，有没有第三十三声。
就说南惊鸿自私也罢，此时此刻，这世界上谁死都可以，圣人驾崩也行，只求不是祖父。
祖父虽然没有爵位，但是贵为亲王之子，如果去世，按理太庙国钟还是要三十二下的。
南惊鸿终于到了南园门口，瞧见满园灯火，门口正在准备挂上去的的白灯笼瞧上去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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