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错了
圣人询问长尊的看法。
“你可怪朕？把这大华天下留给长穆？”
他仿佛只是再说自己把一个玩具留给了谁一样。
长尊心头自然是痛恨不已，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脱离北亲王府，他竟没有任何办法让长禹置身事外，这场夺嫡之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参加。
无论是功成败，长禹都不会落下一个好下场。
长尊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支持圣人的决定，只要是长臻登上皇位，这一切到最后都被变成原始的模样。
长禹还会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郎君。
可是长穆登上皇位，便只会有无穷无尽的杀戮。
他知道自己从前安安稳稳的活着都是因为长郢的庇佑，长郢一旦倒下，他们便再也无法安生了。
当务之急是保住长禹的性命，别的一切，只要活着，便有希望东山再来。
他心如刀割的自然是有朝一日自己悉心培养的孙儿长禹竟会远离自己，竟会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和北亲王府恩断义绝，虽说是自己把她逼到眼前的境地的，可是心头还是涌起了悲哀之情。
南惊鸿腹中怀着长禹的孩子。
所以长禹无论承受怎样的屈辱都会忍辱偷生，只要长禹还有活着的新年，北亲王府迟早能够得到这天下。
他心里的算盘劈啪作响，一切都清醒不已。
所以他看着长郢的眼睛是虔诚无比的。
“陛下，臣弟跟随陛下七十年，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想要给谁就给谁，臣弟怎么会有意见呢？”
他开口，便是一如既往的圆滑世故。
圣人笑了笑，忽然自斟自饮起来。
“你自然是朕最相信的人，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把天下所有的士子都交到你手里。”
这个朝堂之所以能够建立，依靠的不是民心，是那些士子的心，那些士子从来都是真正的政权维持的基础。
“朕之所以相信你，是因为当年南诏王叔临死之前给朕写的书信。”
“二郎，王叔旁的不能为你做，为你死还是可以的。先帝为兄长，对王叔我算是兄弟情深，恩深义重，今王叔愿为大华去死，为二郎去死。”
长郢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他捏着手中的三足金鼎。
“当年我能坐上皇位，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当初朕初登大宝，又是多少人为了朕舍弃性命？朕只恨自己无能，没能还够这些人的恩情。”
他又看着远处的那盏宫灯。
“朕马上就要死了，马上就能去见阿季了。如果阿季知道，朕这辈子到死，都是一个仁君，她会不会高兴？”
他的酒杯到了长尊的面前，长尊看着眼前的这杯酒，酒水清澈无比，看上去是上好的酒，或许还是桃花酿的，还有些淡淡的清香。这些年里，他不知道喝过多少的美酒，只有美酒能够涤荡他污浊无比的内心。
他看着这杯中美酒，忽然一笑。
“陛下，不如赐臣弟一杯酒？”
长郢并没有在意他的唐突直接将酒给了他。
“喝了如何？”
“兄弟二人好久没有喝酒了，今日臣弟不愿劝陛下珍重身体，惟愿不醉不归！”
长尊心里决定了，手上自然也没有犹豫。痛快地喝了前来的酒。
长郢看着那宫灯：“只有你知道朕思慕虞季，爱慕的多么苦楚。可是阿季一定很恨我吧。父皇登基的那日，有虞氏的夫人自刎在有虞氏的家中。”
“有虞氏的夫人到死都不愿意承认大华的建立，不愿意面对父皇有些痴迷的荒谬的爱意。”
“正如同我发觉我爱上阿季的时候才发现，我的父亲成了她的杀母仇人。”
“阿季天真又善良，阿季美丽又优雅，阿季是这个世上最优秀的娘子，我却始终不能够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能够向她表达我的爱意。”
长郢的故事长尊自然是清楚的，当时的长郢还是先帝的太孙，是尊贵的皇孙殿下，他们各自都有天定的良缘妻子，可偏偏在偷窥有虞氏夫人的那一天发现了遗失的珍宝虞家娘子虞季。
世上真的有令西楚霸王忘记天下的美人虞姬吗？
世上真的有令周朝幽王丧失天下的妖姬褒姒吗？
也许真的有，有美一人在水一方，有美一人在有虞氏家。
有虞氏家里的这一位美人生的天仙国色，又如同精灵一样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长尊从来都不是那样随性的人，可是偏偏在那一刹那，也动了心。
但是长尊理智的很，他这辈子生来就注定要和自己的父亲北亲王一样成为一个谨慎无比的人，这注定着他内敛无比绝不外放自己的情感，他心里头明白自己不该正，所以他便不愿意去面对。
所以藏了许多年的感情，才知道终归是虚无一场。
可谁能想到得到天下的圣人长郢，竟将这段感情化作刻骨的执念呢？
一个君王，天子，圣人，到死了还思慕臣子之妻。
江左文氏夫人，有虞氏之女，虞家阿季。
虞家阿季生来倾城国色，聪颖智慧，绝世佳人，婚配文氏文修，君子如玉，国士无双。
这还是当年的婚约书上君王亲自书写的话语，其实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罢了。
他早就深陷其中，哪里还能够轻松的忘却呢？
长郢自然也知道，圣人倾吐自己的心思，不过是为了让他掉以轻心罢了。
他一如既往的喝了一杯酒。
北亲王府，南岭醒来的时候，南太夫人已经趁着门外的官兵退却回到了南园，母亲虽然疼爱自己，终归是心头念着的南园，南园才是母亲真正的家，几个兄弟才是母亲真正重视的人。
她心头的孤愤之气还没有完全落下，这时候才忍不住看向身边的藏珠。
“你说，外面怎么了？”
“娘娘，外头都说长云侯殿下当着圣人之面言明此生与北亲王府断绝关系，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南岭捂了捂腹部的伤口，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而后终于忍不住大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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