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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十八岁生日


  如今的珍珠弄何家, 是亮堂堂的二层小楼。

  楼下的布局基本没有改变。客堂间、厨房、何立华夫妇的主卧朝南,小卧室原本是何玉华居住, 自从她出嫁后,何小曼终于从父母的房间搬了出来,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卧室。当然,还有以前的洗澡间, 现在改造成了卫生间。

  虽然布局未变, 但翻建二层的时候,一层也做了装修和翻新, 现在的环境和一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二楼的格局和一楼基本一致,客堂间的位置被楼梯占了一部分,余下的则是放着沙发的起居室。主卧位置一样, 次卧的位置对应的则是楼下的厨房, 而一楼的小卧室, 在二楼的相应位置则装修成了带床铺的书房, 也是随时都可以住人的意思。

  楼上楼下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完全可以做到居住两家人但是完全不会相互干扰。

  原本翻建结束后, 何献华在二楼居住了一段里间,一直到他重新返回部队, 二楼就空了出来。

  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原本局促到连客人都无法招待的何家, 竟然也有空着这么多地方不住人的时候。

  何小曼楼上楼下全部转了两遍,又想了想, 才对王秀珍道:“楼上三个房间, 你和爸住主卧, 我睡次卧,小书房给爸爸当工作间。楼下主卧给嬢嬢一家住,刚生了孩子,姑父这人细心,断不会让嬢嬢一个人带孩子,肯定是要睡一个房间的。那小卧室就给你当个工作间,这样很完美了。”

  “是挺好。”王秀珍美滋滋地想着,却又有点担心,“我踩缝纫机有声音的,会不会吵着宝宝?”

  “你要在楼上,肯定更吵。把两个房间的门都关严实了,然后避开点睡眠时间,应该问题不大的。”

  说干就干,家具都是现成的,不用搬动,何小曼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搬到了楼上次卧。

  整理书籍的时候,那个夹在书籍中的铁盒子,又映入眼帘。

  这是去年生日的时候,丁砚从学校寄过来的生日礼物——一套名牌彩铅。明明是给何小曼设计草图用的,但做了一年的活儿,愣是没动用这套彩铅。

  不是不需要,是不舍得。

  现在何小曼有自己的书桌了。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将彩铅轻轻地放了进去。或许以后画很重要的设计稿时,何小曼会想用它吧。

  现在真的不想。

  掐指算来,一年飞快地过去。这一年,崇光棉织厂拿下了旁边的一块空地,将厂区扩大了一倍,造了全区最大的织布车间厂房。崇光厂主攻的牛仔布开始展露头角,不光圆满完成了克里斯蒂安带来的订单,还由市外经贸局牵头,接了另外两笔境外订货,都来自北美。原本不起眼的崇光棉织厂,终于投入创汇行列。

  培优印刷厂则继续着辉煌。印刷器械已经添至6台,专利的作用开始日益明显。用史培军的话说,打官司费时费力,他才烦不起,但有了专利在手,他办事就方便了。只要把专利证拿去批发市场晃一晃,又告诉校门口的小摊贩们如果违反你们得负担连带责担,小摊贩们一个个发现自己卖卖贴纸都有可能卖出祸事来,当然选择还是遵纪守法吧,至少“活得长”。

  印刷厂的业务,年底开始爆棚,一直到现在,依然要加班加点。

  因为“俏黄容”离开了人世。这真是出乎所有的人预料,除了何小曼。大街小巷的人连篇累牍地传播着各种小道消息。只有何小曼和史培军从香江寄过来的杂志里,些微寻找到一些真相。

  说起这些杂志,何小曼也是感慨万千。

  从特区回来后不久,她又一次收到了从香江寄过来的杂志。居然就是她在枫尚酒店的咖啡厅里,萧泽言指着封面诱.惑她的那几本。甚至翻开其中一本,还能看到未来喜剧之王在剧照角落里苦苦辛酸。

  但他一定会奋斗,一定会坚持,他是要创造历史的人。

  一想到那个当时坐在自己对面大言不惭的人,竟然就是这些杂志的少东家,她也是觉得缘分这东西很奇妙,有时候世界真是小得可怜。逃遍天涯海角,却依然会被机缘捉到。

  看着桌上最新寄来的杂志,何小曼在考虑培优印刷厂今后的出路。印刷厂需要寻找新的业务,这个业务应该是新兴的、具有成长性的,而非不干胶贴纸这样又好模仿又做不出影响力的产品。

  不干胶贴纸适合赚第一桶金,但不合适当支柱。

  思考了半晌,发现窗口的太阳已经西沉,这才发现好好的一天假期居然就要结束,真是有点遗憾。

  趁着晚饭前,还来得及画张设计图。

  何小曼在书桌上架了个小画夹子,开始画草图。她心中对长波浪已经有了自己的定位,长波浪时尚、敢穿,一看就是不怕别人言论横冲直撞的主儿,优点是瘦,缺点还是瘦。

  于是她起笔,在本子上勾勒起连衣裙的样子。

  一字领,宽宽的、几乎垂到胸下的巨型荷叶边,缀满松紧皮筋的腰部顿时收住,勾出曲线来,加之长度适中恰到膝盖上五公分的裙子。

  这每一项都有何小曼的精心设计。一字领既能显露出漂亮的锁骨,又和她的长波浪配合出浪漫的味道;领子上的巨型荷叶边则很有效地掩盖了她因为过于瘦削而显得平坦的胸部,紧收的腰部没其他用处,仅仅是想让裙子显得更加奔放一点。

  刚刚画完草图,王秀珍在楼下喊:“开饭啦,小曼!”

  嗯,“大户人家”就是这点不好,吃个饭还得“广而告之”,地方太大,通讯基本靠吼。

  何玉华从医院出院,直接来了何家,对于哥嫂把自己安顿在一楼,她没有任何意见,相反对家中现在的条件非常满意。

  果然珍珠弄的很多邻居都来看望。一碰上小宝宝,七大姑八大姨们空前和谐,围着何玉华传授了无数的育儿经,从怎么下奶到怎么擦屁.股,从怎么去除脸上的萝卜丝到怎么给宝宝裹襁褓……

  何玉华听得头晕脑胀,但依然坚持在学习第一线,为了带好宝宝这一伟大事业,强迫自己努力地听、认真地记。

  因为家里人都太兴奋,他们忘记了今天是个大日子——何小曼的十八岁生日。

  一直到傍晚,何玉华看到王秀珍居然还不去忙晚饭,奇怪道:“嫂子今天怎么还不去做晚饭,小曼的十八岁生日,连面条都没有?”

  王秀珍顿时跳了起来,从厨房扯了个篮子就往菜场上跑:“你也不早提醒我!我赶紧加菜去!”

  不仅加了菜,王秀珍还狠狠心买了个蛋糕。

  虽然现在家里有钱,但也不能乱花,女儿是有大志向的人,万一哪天要干点大事,家里没钱支持怎么行?

  所以大部分时候,王秀珍在生活上依然卡得挺紧的。她那种即吃得上台面,又不用花多少钱的作派,无愧于珍珠弄“一把算盘”的荣誉称号。

  何小曼回来,一眼看到了蛋糕。这年头的蛋糕都是透明盒子装的,花花绿绿,一点都不含蓄,要的就是“我给你过生日”的土土的霸气。

  心中一暖,家里人总是记得自己生日的呢。

  这是十八岁的生日啊!从今天起,何小曼就真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从此以后要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除了蛋糕,桌上也没点别的什么……何小曼总觉得也有些不正常。

  去年的生日礼物还没舍得用呢。这一年来,她和丁砚全无交集。丁砚应该是回来过的吧,她想,寒假也好,暑假也罢,他不可能不回到父母身边。

  但即使回来,也没有再谋求与何小曼见面。想到这个,何小曼就不免心中有些刺痛。

  所以,今天不会有礼物了是吗?

  不甘心,还是大声问道:“妈,今天有我的信吗?”

  “没有!”王秀珍在厨房里忙碌,一时没有去好好体会女儿的意思,喊口就随了出去。

  果然,何小曼心中一黯。时间真的可以遗忘一切,纵然曾经看上去那么坚持与坚定,慢慢地,时间一长,一切都会飘散在风中。

  正黯然销魂,何玉华喂完奶从床上下来:“小曼你找什么啊?”

  “没什么,问问妈有没有我的信,妈说没有。”何小曼心虚,总担心对方猜到什么,

  何玉华却进屋,拿了个包裹出来:“信是没有,国际包裹倒有一个。你.妈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送来的,只我一个人在家,我就替你收了。”

  国际包裹!何小曼的小心脏一阵怦怦乱跳。

  接过包裹一看,包裹依然不算太大,地址是一串英文,何玉华没看懂,何小曼却看懂了。心中不由慌乱起来。

  何玉华还在旁边探着脑袋问:“是哪里寄来的,我看全是外国字。”

  何小曼勉强扯了扯嘴角,还好是对着自己的家人,不算丢人。

  “美国寄来的。大概是以前的同学吧,我上楼定定心心看。”

  一跑上楼,何小曼激动万分。反反复复地看着包裹上的“寄件人”一栏,没名字,但那地址,的的确确来自地球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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