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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三 旧事清明


  良平义跪坐在亭中,歪头望着房檐上探出的一根硕果累累的枝桠,早已不知神游何处。

  卉紫侧目瞥了眼那如吊悬着小灯笼一般的榴枝,再看看良平义一副毫无戒备的样子,继续低头摆着盘中点心。须臾,递过去一盘,打断了良平义的沉思。

  良平义接过,幽幽道:“庄京莲有孕了。”

  正从罐子里往外捣晒好的果干的卉紫动作一顿,看向良平义:“几时生?”

  “岁尾。”良平义紧盯着卉紫,明显不想放过她表情中一分一毫的反馈。

  卉紫思量了一下,便又继续了捣罐子的动作。

  “说是那婢子用了计,醉后行了房事。”良平义又添了一料。

  “不见得吧。”卉紫否认道,“我在军中每每到去病那里,他都在写家书。日久天长的,若说他对京莲分毫感情没有,也是不可能。何况,他是那般能让人算计的人吗?”卉紫说着一笑,“你怎与霍光一样,左一个婢、右一个奴,京莲不过是倒霉没签到婚书罢了。”

  “你当真不在意他了?”良平义追问。

  卉紫诧异地抬头看着良平义,实在不解她是何用意。

  良平义适时补充道:“最近韩焉这里并不太平。”

  卉紫当下了然,不以为意地一笑:“孔夫子有句名言: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当真不在意他了!”良平义忽地倾身拍了下地板。

  卉紫放下手中工具,直起身来: “那伐木工若有通知鸟儿搬家的心,又何故非要伐掉这筑巢的大树呢?”

  院子里静的,只剩下鸟儿轻语和微风拂过的声音。

  二人相望,少顷,良平义一笑,连眼底原本急切的光也变得柔柔软软。她柔声道:“我原怕你受苦、后悔。看来是我多虑,或许你早已看透。这是中天之昴与生俱来的气魄或智慧吗?”良平义直觉以卉紫此时的心性她多说无益,很可能适得其反。她说罢,便放下糕点,站起身。

  “沧海一粟、过海蚍蜉,什么中天之昴。你也被那勾陈降世糊弄住了?”卉紫随之起身。

  二人向外走着,絮絮地告别,卉紫将良平义送出院子。临别之际,良平义叮嘱道:“韩焉交与你的牌子,可还随身携带?”

  卉紫摇头:“在房内,出远门才戴。”

  良平义思量一下,仍然试图挑拨道:“定要收好,既然给了你,你就不要还给韩焉。那是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韩焉可不是耽于儿女情长的人,无论何时,你都要留一分心。”她说罢看着卉紫,有一点期待卉紫会给出什么答案。

  “即便是夫妻,也是独立的个体,焉能事事相合,不然不就是同一人或是附属品了。”卉紫道。

  良平义当下决定今日放弃,不再多说:“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卉紫应声。

  良平义点头,转身之际还有些留恋此处,便又回首挥手。

  卉紫也挥手致意,直至良平义真正回身、背影走出很远,她才放下手臂。她不善与人打哑谜,但也盼望着今日之语能让良平义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并不指望良平义因她心系韩焉而收手,这样太小气。但良平义既然对卉紫有出自真心的关切担忧,便可能以同等的包容与客观去重新审视、重作选择。

  渐渐走远的良平义也能感觉到卉紫投在自己背后殷切的目光,和那些堆积满腹却始终未能明说的话语。心中的彷徨迟疑如一粒种子生根发芽,长出细细长长的一根,正随着风摇摆不定。她不喜欢这纷扰的情绪,这一刻她有点怀念从前目标明确凡事果断的自己。

  那牌子就在卉紫房中!她一边心下大声告知自己,一边回忆此行的目的和后续偷牌子的计划,试图以此压制那交错复杂的思绪。可脑海中忽然飘起了一曲歌谣,是前些日李延年唱与她的民间传说,顷刻便将她从过去的冷漠拉回至刚才的烦忧搅扰。

  她的心最初为李延年而生,又为重燃希望而再生。那些总在阴郁果敢之间不经意流露的丝丝感性和踟蹰,不正是生于这颗重生的心吗?

  可是,箭在弦上,没有回头路。无论如何,先拿到鹰隼令牌再说。若卉紫时时戴着,那她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取。可牌子既然在卉紫房中,她就要做好准备:若被卉紫便发现丢失,第一个怀疑的一定是外来客人良平义。

  清凉夜色之下,良平义孤独地走在漆黑的永巷。微风一过,她微微打了个寒战,本能地抱住双臂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抬头四顾,这条长长的路上无一人相伴,走了无数次,今天竟忽然觉得有些凄凉和阴森。

  是因为开始渴望温暖,才变得能觉出寒冷。良平义心下了然,微微思量,便转了方向。

  已是戌时三刻,椒风殿还是人影攒动。李夫人自诞下刘髆后坐了病根,未央内外动用了无数太医御方和民间良方、偏方,调理了一年有余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之势。她的身体好似一盏灯,用药等同修剪烛芯或清了蜡油,可只要灯燃着,快慢与否都是在消耗。

  椒风殿之所以不睡,是因李妍亥时需饮下当日最后一服药。

  良平义踏上椒风殿的石阶,经过那李妍亲手修剪的花丛小径至殿门前,扶着门向里看。正在为刘髆备次日用度的秋曼不经意看见来人,赶紧撂下手头物件,急忙进了寝殿。不多时,殿内的人清了一半,秋曼亲自出来带良平义入内。

  刘髆还未睡。才一岁多的孩子正是作息任性的时候,此时正在寝殿的正中咿咿呀呀,见了来人先是一愣,接着蹒跚着脚步不怕生地向良平义奔来。

  李妍坐起身,迟缓缓挪下床榻、趿上鞋子,在秋曼搀扶下起身欲迎。

  才抱起刘髆的良平义赶忙快走了两步,将李妍拦在了榻上。良平义细细端详了李妍片刻,见她本就芊芊弱质的身形此时更加瘦不担衣,一头黑直的长发柔柔地垂在脑后,却更显面色若雪苍白。似是看不惯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李妍在唇中点了一抹嫣红,此时她望着良平义,牵动唇角莞尔一笑。可这一笑,却让良平义的心失控地一痛。

  “娘……”刘髆在良平义怀中向李妍伸着手,口中咿咿呀呀唯有“娘”字清楚。

  “良姨娘来了,髆儿快叫人。”李妍温声哄着,“髆儿,姨——娘——”

  良平义将刘髆放下后蹲身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教导着:“髆儿,记住,要唤我舅母。”

  李妍听了,忍不住一笑。

  良平义将刘髆交给秋曼,挪了两步坐到了床榻边的脚凳上。

  “你怎么来了?还这副打扮?”李妍声音虽虚弱,却掩不住好奇。她抬手扯了扯良平义的男装,新奇地冲良平义一笑,“我怎好像看到了卉紫!”

  良平义清楚地记得元狩元年冬,卉紫曾建议她向刘彻提出四年之约,那时便言明,李夫人会早亡。可她一直沉浸在自由之身的兴奋之中,却忘了李夫人是挚爱之人的至亲。而今元狩三年末,只不到三年,活泼好动的李妍竟耗得这般羸弱了。

  那边李夫人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良平义突然到访的欣喜、追问着发生了何事。可这边良平义却不觉红了眼睛。她抬手替李妍理好一缕垂落的鬓发,凉声道:“这几年,我对你疏于照顾了。”

  强撑着的和乐气氛,忽地暴露了原本的凝重。李妍也红了眼睛:“阿姐,我知你奉公主之命,多年悉心守护我等姬妾,所以妍儿才有了这一方安稳之地。我也知你心里苦,但你不要记恨陛下,。”

  良平义见李妍要哭,赶紧抚慰,刻意打趣道:“我听说,你是因为在平阳城街上见了陛下一面,一见钟情,才让他求了公主送你入宫?”

  李妍破涕为笑,脸一红低下了头。

  “你爱陛下?”良平义话才出口,便觉自己是多余问这一句。适才那句央求她不要记恨的话,足以说明李妍用情至深了。

  李妍低着头,正巧寝殿之外刘髆喜悦大呼的声音传来,李妍本能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母爱光辉。须臾外面安静下来,李妍才收回视线看向良平义:“今日一见后,下次见面不知何时了。我有话与你说。”

  良平义赶紧正色恭听。

  “二兄与我说了那年之事,陛下并不知你与二兄两情相悦,只当是你无意于二兄而二兄纠缠不放,为了你才下令廷尉治二兄的罪。”李妍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眼神快速扫了下周围又道,“我曾不敬、与陛下问过才得知,死罪也好、刑罚也罢,皆非陛下本人所定。你也知,疏至陛下之前必过廷尉署官员层层审批,陛下公务无数,如非要犯大案,不会费时细看定夺。”

  “所以他将责任推给廷尉署官员?”良平义冷声道。

  李妍见状并未急于解释,却是缓缓摇头:“陛下彼时年轻气盛,治罪二兄也不过一时之言罢了。虽他只签了令,但一直认为脱不开责任,这才多年没有与你解释此事,只是由你折腾。”她覆上良平义的手,“陛下不会骗我。他贵为天子,不必骗一个爱慕他的渺小女子。”

  良平义抽开手,掉转了视线。

  “我已为大兄三兄想好了后路。可二兄以我之力却难以维护,他身有残缺易为世人不解、受人诟病,况那协律都尉不过是陛下赏他的职务,实在不是不可或缺之人,朝廷不会顾念他全心全意修撰乐府之劳。阿姐,你若要护二兄周全,便要相信我,莫要与陛下作对,莫要受人挑唆。”

  良平义转回视线,看向李妍:“你想说什么?”

  “是谁隐瞒陛下你心有所属,是谁令陛下认定你甘愿入宫却受二兄纠缠?你既未正式入宫,何来沉迷男女之情觊觎陛下姬妾一说?廷尉署又依据何律法、证据判处死刑?”李妍说着,冷笑了一声。

  良平义忽然握住李妍的手。

  李妍的眼中,是她活到今天唯一一次流露的不屑、愤懑与痛心:“何况,那当真是想要二兄的命吗?不过是以死相逼某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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