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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怜香卷 第七十六回


  第七十六回

  庆新春小楼会主客聚神眷珠字谈归结

  却说乱藤四郎见哥哥抓住他,又气又恼地嚷道:“何苦来,又让我去维护历史,又不让我害人找乐子,我就是个屠沽小儿,干嘛吃你们那套大义凛然的东西?只要这秃驴在,我就快活不得,不如大家死了干净!”毛利急忙上去劝道:“哥哥你也忍耐点儿,大哥急的这个样儿,你不去改,反倒闹成这样。江雪师傅也是劝你少造杀业,倒是把你的性子劝上来了。”乱藤四郎嚷道:“你没堕化呢也还有脸说我!你这时之京的狗知道什么?!”后藤藤四郎道:“他没堕化,你自然不听他的,可是你倒拿刀弄杖地闹起来,倒显得你不在理。可你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来,要是有个好歹,大哥指望谁?”说到这里乱藤四郎的气消了,就兀自坐在地上抹泪。一期一振道:“好罢,年下你就莫出去了,横竖就算大钱不动,你挣的小钱也够用一阵子。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出去,你这性子却得改改。”乱藤四郎一肚子委屈,可是又舍不得兄弟们,只得听了。因此也无事故。

  却说小辉见江雪脱险了,就与三日月等人商议道:‘今儿守岁,晚上最好吃点酒,不然冷冷清清的,也没意思,说起来我之前竟然没守过岁,当年守岁时候也记不清了。”三日月道:“前院的可都快睡了,咱闹起来不好,就把厨房里的圆桌搬过来,上了隔音术,咱喝点酒吃果子。”说着又笑道:“主人大人,明儿给我压岁钱好不好?我想吃糖。”小辉疑心他发烧,过去一试却没事,因而道:“行,你要多少?”三日月咯咯一笑,道:“明儿再说罢。”正说着,刀装兵就把桌子抬了来,小狐丸和岩融也忙着去拿果子,拿下午做的荞麦面,布菜。

  不多时次郎偷偷滴来了,原是他趁着哥哥睡下,闻到了酒香过来蹭酒喝的。药研和博多紧跟在后面,原是博多耐不住西院无聊,药研独自一人,看不惯宗三守着江雪时候的腻乎做派,故而也来了,加上本来在东院的一干人等,又加上过来凑热闹的李炎,团团地凑了一桌子,此时又听见门响,歌仙和凡尔赛也来了,凡尔赛还拿着画板纸笔,想是速记用的。小狐丸看在凡尔赛的面子上,招呼他们坐下,也没动气。骨喰小声问药研道:“乱兄弟没来?”药研藤四郎道:“他不是犯了事么?大哥正罚他呢。”次郎皱眉道:“是上刑?打?还是关禁闭?”药研道:“出题目写文章!”次郎一听惊道:“罚太重了!不应该这样,打一顿也就算了。”此时鲶尾斟了酒来,次郎见他头发短了,问道:“怎么把头发剪了?”鲶尾道:“今儿下午剪的,正月又不兴剃头,看还有点时间就剪了。”次郎一听,知道问不出来了。数珠丸道:“酒是僧家一戒,虽说可以不守,但吃醉了也是不行的,咱行个令才好。”三日月依着靠枕,将手炉递给鹤丸,笑道:“也正是如此,吃醉了不像话。”长谷部道:“我是不喝的。”数珠丸笑道:“是苹果酿的素酒,妹妹喝一点也无妨。”

  小三日月道:“信儿和侠儿倒是不用行令,还没学诗呢,就随喜吃果子罢。”数珠丸道:“三日月姐姐有办法,让他做令官罢。”大三日月想了想,道:“好罢,行令首先要说一句诗词歌曲,风花雪月云山岭都可以,令底要压住前面诗词中一个字,令底或是诗词歌赋,或是四书五经,总之要成一句。”歌仙道:“说不上来怎么办?”三日月道:“说不上来的,唱个小曲或说个笑话。”药研笑道:“如此大善。”歌仙道:“那令主先说个。”三日月就道:“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一岭是梅花。”说完,稍稍地饮了一口,扔了骰子,数点却数到了他身边的小辉,小辉拿着酒杯想了片刻,幸好他在做将军的时候学过几年诗词歌赋,到了本丸就在原来的底子上继续学,想到了就道:“朔风吹散三更雪。三更归梦三更后。”鲶尾道:“压的字多了。”长谷部白他一眼道:“别看义辉公压的多,你肚子里有多少货?别怯场才好。”鲶尾冷笑道:“又不是扔升官图,扔出赃来要罚的,我还怕你么?”偏偏小辉的骰子数到了他,鲶尾大笑道:“走背字了!”饮了酒道:“大雪北风催。胡风春夏起。”随手一扔,扔到李炎,李奈刚想说话,李炎笑道:“也别替我说,酒令要自个儿说出来才有乐子。”便道:“红旗直上天山雪。天下国家,可均也。”鹤丸笑道:“语气太大,日后恐有篡位之举,不宜头名。”李奈笑得岔了气,指着李炎道:“说这话太晚了,他都干过这事了。”李炎倒是也不介意,扔了骰子,却数到了石切丸。石切丸正喂青江吃米饼,端起杯子迟疑片刻,才道:“欲往从之雪霏霏。欲渡黄河冰塞川。”鹤丸道:“怪不得慢了。”小狐丸道:“你得快些准备好肚子里的货。”鹤丸翻个白眼道:“我就算有货也不是你的。”

  石切丸扔了骰子,数到了歌仙,歌仙兼定早就想好了,道:“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家家扶得醉人归。”鲶尾道:“你扶得动么?他扶得动么?不如找个担架抬了去。”歌仙笑道:“你少来了。”将骰子信手一扔,却是药研,药研说不上诗来,唱了《花间集》里的一个《墙头马上》,就闷头喝酒。下一个却是骨喰,骨喰没令,也不想说笑话,就自罚了三杯,刚好又数到了次郎,次郎也唱了个《子夜歌》。下一个是数珠丸,数珠丸也不忸怩,一口喝了,道:“白雪关山远。朔风吹雪透刀瘢。”凡尔赛笑道:“师傅倒是豪气。”数珠丸笑道:“彼此彼此。”一扔骰子却数到了博多,博多念书偏门,诗词懂得少,黑兔偷偷给他嘀咕一句,他才如梦方醒,道:“十丈黄尘千尺雪。和其光,同其尘。”鲶尾却揪住黑兔道:“我可看见了,你帮着作弊。”黑兔道:“我自罚一杯,你别再说了罢,横竖是喝酒,那么认真做什么。”石切丸道:“作弊却不好,你吃了这一杯,另说一句出来罢。”

  黑兔无奈,喝了酒道:“潇湘洞庭白雪中。雁声远过潇湘去。”鲶尾挑刺道:“不妥,不成句,你上一句下雪,下一句才飞大雁,只怕那大雁冻死也飞不到南呢。”黑兔对石切丸一努嘴,道:“我哥养的大雁,抗冻。”众人都撑不住,笑了。黑兔一扔,轮到了鹤丸,鹤丸也早有准备,道:“雨雪纷纷连大漠。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扔骰子,刚好数到凡尔赛。大家先要许他讲个笑话,但凡尔赛也研究过东方的文学,沉思片刻道:“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昨夜雨疏风骤。”歌仙忙道:“我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说我不行呢?”凡尔赛笑道:“哪儿说你不行来着?别多心。”却不曾见众人嘻嘻地暗笑。

  凡尔赛扔了骰子,却是李奈接了,邯郸男喝了酒,迫不及待地道:“雪里已知春信至。共对萧条雨雪天。”下一个竟然是岩融,岩融连饮了两杯,才道:“夜深知雪重。卷我屋上三重茅。”小狐丸笑说:“风太大了。”岩融一扔骰子,刚好数到长谷部,长谷部一心想要在字数上压邯郸男一头,也不管杯子里是酒是水,喝了一杯道:“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望处雨收云断。”急匆匆一扔,却是数到了小狐丸,小狐丸道:“刚好一圈。”说着道:“最爱东山晴后雪。东山老,可堪岁晚,独听桓筝。”行了令,众人才一面饮酒,一面听戏,长谷部和鲶尾次郎等人都唱了几个曲子,连石切丸和数珠丸也不免忘形,唱了两段。岩融要唱却被众人合力按着,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方才散席。

  次日歌仙醒来,找自己的衣裳,都卷在了被子里面,洗了脸,宿醉未消,就歪在桌旁看凡尔赛打扮,原是两人约定第二天去街上转转。此时刀装兵回道:“梅特莫克老爷来了。”歌仙点头,只懒懒地歪着,又缓了片刻才出去相见,原来龙舌兰来送通告,顺便拜年,问及凡尔赛近日如何,歌仙告诉他一切安好。龙舌兰因道:“歌仙兄渡劫已过,可喜可贺,却被不少外人做了书,专门写你之前在时之京的故事,又有一干人等,将老兄这些年的阅历都变了他笔下人物的垫脚,老兄这等性格长相,也成了他们笔下痴男怨女的陪衬!更有一帮痴人,想要替你们补足缺憾,随意编造,满篇胡柴,驴唇不对马嘴。有什么人能将你在这里亲历的事情写下来,做成一部风月俱全的书那。”歌仙道:“此事倒是无需他们费心,我将平日所经历的风月故事,都记下了,只等他们过来讨教。”说着,从壁柜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交与龙舌兰,龙舌兰翻了一遍,笑道:“虽然说通篇风月,但没有一句对不上的,只是你尚未归结以后如何。”

  歌仙道:“我还没到那时候,因此不曾记下,但我也略有前知,就是讲个孝悌忠信,文武传家,这情之一字,也是心上的根苗,因着一个情字,成而败,败而又成,成住坏空,循环不止。即便是天地反覆,即便是恶事做绝,可只要有个情字在,就有立地解脱,跳出苦境的机缘。世界上哪有无情的能成仙呢?”龙舌兰沉思良久,道:“眼下清光,安定二公认祖之事已定,江雪,宗三,小夜三位公子历劫归籍。歌仙兄说的是他们么?”歌仙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只希将此书传语世间,将些无聊故事多加一本罢了。”龙舌兰因而哈哈一笑,放下笔记本,随即去了。

  正是:说到忘世尘,可知怜香人?一篇荒唐语,似幻又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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