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兰梦记六
兰梦记
6
再许征兰（下）
却说鲶尾闻听此话一惊，觉得三日月势必不会饶他。但三日月又道：“也罢，你们来可以，唯独小乱不行，那孩子玩心重，专一会胡羼，他来了大家别想睡觉。我听药研说，他专会玩个缅铃绑带，谁受得了？”鲶尾笑道：“果是这样，有次我也吃过他亏，一整天从腿到小肚子又麻又软，走不得路。有哥哥这句话就够了。”
饭毕，大家洗漱过后，鹤丸提了那条垂着脑袋少气无力的花袭人回去，小辉和三日月回了屋里，小辉见他疲累，就让他躺下，自己拿了手提电脑来玩。三日月也只闭着眼，对电脑游戏不感兴趣，小辉玩了一盘升官图，三日月才小声道：“我想再生一个，生您的孩子。”
小辉道：“可你这身子，生这个孩子怕是都勉强了，若再生一个，你怕是撑不住。”三日月道：“我身体再差，也是个男人，男人的担当还是有的，一个男人，如果不敢上战场，那就生孩子罢。连主公的孩子都不敢生一个，还算什么有担当的男人呢？”小辉失笑暗道：这根本不是男人的担当好吧。可是呢，出于人神体质不同，她一时也无法想出什么话来劝解他。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三日月现在身体又不能说得上好，行不得房，却又怎能谈及再生一个？许是笑话，过一会儿，他也就不会再闹了。三日月却拉过她的手，像前天她啃自己的手一样，在她手上啃咬两下，小辉吃痛，回头看自己手的时候却见了点血。
她以为三日月是在跟她玩儿，便道：“你这老头儿，学不正经却没学完全，你若有狂犬病，我少不了挨几针，幸亏你没有。”顽笑一半，她想到了三日月会的海马咒。原来她虽不曾学这咒，也知道它厉害，若是将这咒练得熟稔，无需和意中人亲热怀妊，只要吃对方丁点儿血，心力纯一集注，就能如愿怀上有着心上人血统的胎。想到这里她心底一惊，只能巴望着三日月心力不那么集中，怀胎不上，可这到底是险，看他的眼光，分明是要铁了心怀胎了。转念又想到人们用麝香红花打胎，可麝香又对他没用。思前想后却见三日月像个大猫似的爬到她身边，伸手揽着她，舔她手上的伤，身子灼人地媚笑道：“原是奴婢不小心，主子说奴婢有狂犬病，奴婢却想要问主子，您是想要奴婢有病还是没病？奴婢若再病，可就伺候不得主子了。”
小辉听得毛骨悚然，抬头看他眼神，却见他迷惘痴傻，才放下心来，心道：“不是认真的，是他发病了信口胡说，兴许他这一胎怀不上罢。”她却不知道三日月从起病伊始就多了一个痴处：以前井上霜苛待他，生生把他逼疯了。小辉一来，他那段时间恰好清明些，故而认得她是足利义辉转世，可碍着身份，他发起病来对她本能地害怕，也不敢相认，时间长了，小辉并不易对他动气，他却将她当成了那些个容易跟他过不去的审神者，拼尽全力逢迎奉承以求固宠，以至于现在迷失了本性，竟是痴了。痴人却也有好处，发痴时候心力十分精纯集中，故而三日月刚才已经结了有小辉骨血的胎且知道了。此时他本性已迷，一心邀宠，没问小辉想不想要孩子，单一心思地认为生子就能被宠，故而十分欢喜。但没有对小辉说出此时已经结胎之事，生怕长谷部他们和自己争宠害孩子。
他自认为怀妊有功，却不知道小辉此时正为他难过，媚笑道：“主子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不然奴婢给主子生个龙凤胎吧？”小辉闻言，心里一酸，垂泪暗道：他本来不是这样的，原本他是个宽宏又正直的人，不计较，却更不逢迎，以男身生子固宠，更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现在他得了这病，英风俊朗都被磨蚀了，却没得治，只能慢慢调养，这调养收效也小。现在他还想怀胎，却又不能让他打掉，若打掉了，他身体会更差，疯得更厉害。想到这儿就哄劝道：“男孩女孩都可以，我却不盼你生龙凤胎，你生龙凤胎，身体伤耗肯定大，无论如何你的身体要紧，别想太多，吃什么穿什么我尽量给你弄来，只是别擦粉打胭脂了，也别穿舞女的装束跑到树下去跳舞了，一来对你身子不好，二来胭脂水粉对孩子也不好。与其想着龙凤胎，还不如想着明儿去哪里玩，玩什么。”
三日月闻言，放开她起身垂泪道：“蒙主子错爱，却是奴婢不争气，还要主子解劝，主子是菩萨投胎，人美心善。奴婢有这样的主子，真是千世万世才修得来的好福气。奴婢却还要主子费心，真是罪该万死了。”说着一个头磕下去，将额角磕出了血。
小辉惊道：“你这是为甚？我们正正常常说话儿，又没让你磕头。”说着将药箱拖出来给他伤口上药。三日月却柔声道：“奴婢这是该领的罚，主子就是打杀了奴婢，奴婢也是应该的，主子莫动了，若脏了主子的手，又是奴婢的罪过。”小辉眼珠一转道：“偏巧我有事问你，我这一觉睡醒，却不记得自己的代号了。思前想后我只觉得你可能记得，我且问你，我代号是什么，名字是什么？”三日月闻听她言，吓得脸色惨白，伏地跪拜道：“奴婢伺候主子，怎能像别的刀剑一样生了二心，打听主子名讳？主子真真儿地冤杀奴婢了，主子名讳尊号，奴婢是万万不敢知道打听的，奴婢也不知这些，奴婢只知主子英明神武，无所不能，借着主子的灵力才得以显形，奴婢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给的，心心眼眼里都是主子，有幸侍奉主子，高兴还来不及，哪儿像那些打刀们，一门心思地包打听，传谣言，无孔不入？奴婢若有二心，就让天雷收了奴婢去！”
小辉听了，暗道三日月果然又不认识自己了。却看三日月在地下瑟缩着身子，卑屈得像是泥团，就拉起他，柔声道：“起来，起来呀，我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我更没试探你，我是真忘了自己代号了，真名我没忘，这会子想起来了，你说我的代号就成了。别的要紧，代号却不要紧的。”
三日月眼泪汪汪地说了一个代号，小辉心说不是自己代号，却记下了，让他继续说。三日月又说一个，小辉又对比一番，确定这不是自己的代号，也不是之前那些在本丸里驻扎过的审神者的代号，但却又是审神者的，她也就记下了。一边记，一边泛起了酸，暗道或许正是这些个人将他磨折成这样的，他却对他们到了‘孝顺’的地步。刚想追问的时候见三日月眼神饧涩，灵动全无，知道他累了，就安顿他躺下，又找了鲶尾兄弟请他们看顾一下他，就跑进厨房，邯郸男正在洗碗碟，见到她，就问：“是不是又饿了，要找东西吃？”
小辉叹气道：“却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要找个安静地方缓缓神儿，宗近现在一发病就变了个人，不认得我了，一味向他眼前的主子献媚讨好，奴颜婢膝摇尾乞怜，像条哈巴狗似的。可他却忘了，我爱他可不全是他媚，我就喜欢他那宁断不弯腰的一身硬骨头气。”邯郸男笑道：“你既然爱郎君，为什么不一并爱他那副狗样儿？难不成变成狗样的他就不是他了么？”小辉怒道：“狗被主人欺负过头，好歹也知道反咬护食。他那样一口一个主子奴婢就真的不是他了！我知道，他那样儿，眼神儿是死的，眼神儿死了，心也就一并死了，心伤重就死，这我又不是不知道。”
邯郸男道：“你别着急，慢慢来。”一头说，一头关上了窗子，悄声道：“我知道郎君有了身子，这段时间还是别让他激动劳累太过，他要吃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去买。从怀胎到出月子大概还有半年，如果月子里调养好了，他这疯病就好得了。就算病不断根，日后发作起来也没有这么重的走狗味儿。”小辉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他平日却不看医生，不吃药的。”
邯郸男却道：“妙啊，这就是症结了，好多时候我们只能看见症状，看不见症结。别看郎君现在一副狗样，其实他心里八成憋着一股子邪火呢。义辉公看到了郎君的阳面，却没想到阳极生阴，物极必反，顺极必逆。”小辉听了，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他不想要侍奉一些审神者，却又解脱不得，才对她们献媚的？但这并非他本意，所以他一心求死，他不想这样活。”
邯郸男道：“错不了，堕神具有傲骨。叫你主公是情分，不叫却是本分。就算是YHWH来做审神者，堕神也只是按照礼节和自己个性招待，才不会称奴才下跪，更不会卑躬屈膝。你能让一个堕神做你下属，让他听你指挥，但他却不一定会当你奴隶——你掏不起这份让他绝对言听计从的钱不是？偏偏有起子小贱人连钱都不掏，就想让郎君当他们奴隶，在他们那儿，郎君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在和他们作对，他不听他们的，就人身难保，所以他必须听他们的——”要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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