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提线的木偶
天渐渐黑下来，月色沉沉。
云锦绣进宫一日，从皇后娘娘那求来了太医院的吴医正，正领着人朝芙蓉院走去。
“大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老夫人身边的姜嬷嬷来过两次。”
如月嬷嬷小心翼翼地说完，领着吴医正进了正房。
“哦？福寿院又有什么事儿？”云锦绣眉心微蹙，语气十分不悦。
皇后娘娘责责备她，无视岚山书院的规矩，私自下山回府，好不容易说动了皇后请吴医正来给母亲看病，侯府里又出事儿了。
“不是福寿院，是二小姐请老夫人将御赐的锦缎分配给了侯府各房的女眷，包括分了家的那些。”
如月嬷嬷不动声色的说完，领着云锦绣进到屋里去。
这二小姐忽然不傻了，压在他们身上的事情便多了。
“唔，不过是些小恩小惠，无事。”
云锦绣眼底闪过一分厉芒，脸色却笑得依然纯真，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连氏安静地躺在贵妃榻上，两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她一半时间疯狂得歇斯底里，另一半时间便如现在这般，不言语也不动作，让人看得心慌！
“吴医正，我母亲她如何？”
云锦瑟担忧地问道，心底却琢磨着她回来前夜之事。
“唔……云小姐，侯夫人这似乎是中毒了。”
吴医正转身走到墙角，揭开香炉盖子嗅了一下，肯定地点了下头。
“中毒？莫非是这熏香被人动了手脚？”
云锦绣大惊，眼皮子突突地跳了起来。
“非也！”
吴医正摇头，捋着胡须到一旁开方子，语气却透着几分兴奋之意。
“侯夫人中的毒，是因为被人下了和她身上熏香相克之物，导致风邪侵体，看似癔症，实则不是，若是贸然用药，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云锦瑟张了张嘴，垂下眼睑道：“那究竟是何物导致母亲如此，以后也好防范才是。”
府里的章大夫不曾看出毛病来，宫里太医院的吴医正才得查，究竟是什么样的用毒高手盯上了母亲？
“这……恐怕天下无人知跷。”吴医正摇摇头，脸色显然有几分尴尬，“南疆巫医世代相传，最后一代巫贤过世后，战乱纷飞，后人不得寻。”
“如此，锦瑟谢过吴医正，如月嬷嬷，送送医正大人！”
云锦瑟接过药方，朝吴医正行了个礼，不再继续追问。
-
夜寒如冰，梅香四溢。
幽幽白檀香气溢出，掩盖了满室的梅香，也遮掩了浓重的阴寒血腥。
“主子，红衣红鸾传信回来了。”
黑影站在阴影里，手臂上端着一只灰羽鸽。
“说了什么？”
幽幽的声音响起，透着慵懒的妖娆，似乎忘了到每日出门的时辰。
“这个……”黑影偷瞄了一下美人靠上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云小姐方才蛊毒发作，痛晕过去了。”
“嗯，知道了。”
白衣人形缓缓地翻了个身，面朝窗户那头，仿佛屋子里有看不完的风景，美不胜收。
“那主子您……”黑影欲言又止，识相地看了一眼被美人榻挡住的窗户，咬牙道：“您今儿不去么？”
幽寒的目光投射过来，如同两条冰柱子穿透黑影的心脏，连脚底都是冻得发麻。
“去……”
魔魅的嗓音幽然响起，黑影刚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到，“去借她金子还是去杀了她取血炼药？”
“……”黑影吓得立刻噤声，到了嘴边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
冰冷的屋子里，只余角落里的炭火盆发出微弱的温度，空气里的水汽凝结成霜，一点点覆盖在紫檀木雕花的美人榻上。
“主子息怒，您总不能将自己置身危险中……”
黑影硬着头皮再劝，黑色的常服外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滚出去！”
冰冷的罡风扑面而来，只一瞬黑影就被扔出了屋子，不过这一次，是穿透了后屋的窗户落进了冰湖里。
“噗通！”
屋顶上的影子纷纷落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成为第二个。
院子的角落里，白叔悠悠地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影子，“都别进去了，主子这会儿正置气。”
据他所知，连续几日夜里主子不过是趁云锦瑟熟睡给她渡气续命，二人并无言语接触，主子又怎么忽然不管她死活了？
“大祭司，您说会不会是因为，今日云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来买通关文牒惹怒了主子……”
鬼影面无表情地问白叔，看着冰湖里爬出来的黑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这个哥哥可真够蠢的！
“真有此事？”白叔惊讶道，心底苦笑。
难怪主子会发怒，那丫头，只怕是触了主子的逆鳞了！
“确有此事，主子让二百两黄金卖给她！”
一个妖娆的声音传来，扭着水蛇腰朝鬼影贴了过来。
“噌！”
鬼影手中的剑已经搭在对方颈间，再一寸就会要了他的命，平淡无奇的脸安静得骇人。
“切！小气……”
赤影被剑气逼得后退半步，却不忘冲鬼影抛出个媚眼，风骚妖娆的模样，比花楼里的花魁还要勾人几分。
白叔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叹了口气，“红衣红鸾还能撑多久？”
黑影像根冰柱子一般爬出来，口齿不清的说地道：“苦、苦棱到、到、到明立吧。”
“噗……”
鬼影毫不客气地嘲笑哥哥口吃，捂着肚子抱住了最近一颗梅树。
白叔摇头，无奈地扶额，下了命令：“派人盯着，随时来报。”
-
漪澜苑，静得像一潭死水。
里屋的炭火已经全灭了，床上的人却一动不动，没有半点生气。
“噗……”
“姐……”
模样稚气的青衣顿时一惊，紧接着也倒在了青鸾身边，两人显然都精疲力竭，再也无力压制云锦瑟体内发作的蛊毒。
“呜呜……”
床榻上的人发出痛苦微弱的哀鸣，整个床褥俨然被汗水浸湿。
云锦瑟苍白的脸上透着几分诡异的嫣红，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像极了西洋布偶师手中的提线人偶。
她并没有如昨日那般好梦，而是在油灯熄灭那一刻开始，心脏便痛得像被生生撕扯开来，一次又一次，没有片刻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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