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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执念


  直到明月当空,兰苑的乐曲妙音仍旧不曾停歇,冷冷清清的兰苑从下午时分曲音响起,便人来人往门庭若市,悠扬的曲音吸引了住在周边闲来无事的各派弟子,一些寺中僧人也闻着曲声顺藤摸瓜而来,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有熟谙音律者,见林学书抚琴弹奏风雅翩翩,手痒难耐,待一曲奏完便上前接曲,因而兰苑妙音不断,给素来清净的木如寺东院横添妙笔。

  心事重重的白云无心欣赏,独自走出兰苑,穿过碎石铺砌的林荫小径,来到香雾弥漫不散,有大佛坐坪之象的万佛坪漫步散心,此时的万佛坪廖无一人水冷水清,约莫是连平日扫地的僧童都跑到兰苑听曲去了。

  白云踱步走到摆放在万佛坪正中的铜艺香炉前,约莫是佛门清净之地总会叫人心神清净,望着袅袅腾升的香雾,揪作一团的眉头略有舒展。

  白云敛起一筹莫展之态,也不怕木剑被香烬点着,把通体漆黑的木剑放在香炉边上,双掌合拢十指紧闭,朝着有大佛坐坪的景象弯腰拜了三下。

  尔后,白云取回木剑,在万佛坪下那条通往凡尘俗世的石道台阶上坐下。

  寺内僧童于旁晚时分点起的千盏青灯,随风飘摇。

  此情此景,让白云忆起北嗍城外那座老旧佛庙。

  夜阑人静,有人缓步走近。

  年轻和尚轻轻拨弄佛珠,一身缝缝补补的灰旧僧袍,在白云身边停下了脚步。

  “白云施主,你有心事?”年轻和尚也顺着石道望去,千盏青灯犹如千株青莲浮摆飘尧。

  白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木如寺中除了万佛坪,赏景的地方甚多,可要与小僧去走一走散散心?”这位游历万里,观遍天下众生相归寺的年轻和尚转过身,也不管白云是否答应便开步子离开。

  愁肠百结的髻霞少年收回飘洒于山岳的视线,回头看了眼年轻和尚的背影,慢慢站起身子。

  木如山连绵不断,山岳峰峦群绕横生,壁立千仞。

  一处偏离主峰的山岳峭壁上,一位提木剑的男子和一位灰衣和尚,并肩驻足于崖壁边。

  这道与木如寺主峰侧身相对的峭壁形状奇异,犹如一座平台般从笔直如云的峰峦一侧横生出来,又好似悬空漂浮于悬崖之上。

  从崖壁眺望,恰好能看见那尊直达山腰的大佛,再望远一些,与大佛正面相照的,便是长江葫芦口。

  青灯环绕山岳扶摇直上之景,亦尽收眼底。

  月光恍如水银泻地,那尊瑰丽雄浑的大佛仿似也披上了银白轻纱,从九天坐落,周遭流溢着隐隐佛光。

  法愚见大佛横生妙象,当即深深一拜。

  白云却如木桩一般,木讷地望着银光流溢的巨大坐佛。

  “似乎那道埋在你内心深处的心

  结还未解开啊。”法愚的目光慢慢地转移落在白云身上“那晚你与小僧在长江岸边促膝长谈,小僧自以为帮你解开了心结,还乐了好些天。”

  法愚自嘲笑道:“看来小僧的道行依旧是火候欠佳。”

  白云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是我执念太深,与你无关。”

  “那施主倒是来说一说何为执念?”法愚停下手中拨弄佛珠的动作,问道。

  白云张嘴结舌,欲言又止,执念这两个字太过空泛,始终答不上何为执念。

  “那施主认为仇恨与执念两者是否如一呢?”法愚张口就来,好似得道高僧坐坛论法一般,字字铿锵。

  “不知。”白云摇头作答。

  “山是一座佛,佛是一座山。”法愚的视线远远掠开,伸手指向那座银光流溢的大佛,道:“木如寺大佛闻名天下,堪称奇观,亦是天下间最大的一尊佛像,建于木如寺开寺之初,可建筑的过程却并不如意,前后共修了整整一甲子才完工。”

  法愚目中生光,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何木如寺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去修一座弥天大佛吗?”

  “为何?”白云问道。

  法愚又指向远处的长江葫芦口,说道:“数百年前,王朝更迭民不聊生,战火从北方一路蔓延到江南,三十万亡魂长眠葫芦口江底。”

  白云凝望着夜色下有波光粼粼若隐若现的葫芦口,脸色难看,葫芦口的江底躺着三十万亡魂?

  法愚平静地说道:“数百年来,这三十万惨死葫芦口的亡魂冤魂不散,故而此处水势惊涛骇浪,尤其是在风雨骤来之际,一个大浪便能轻易掀翻船只,因此意外命丧葫芦口的无辜商客数之不清,当初老主持在木如山上开寺正是为了减杀水势,镇压葫芦口亡魂,而又因为葫芦口位于木如寺的北边,所以寺中的建筑一律坐南望北,可那三十万亡魂怨念滔天,仅借木如寺之威根本就镇压不住,那三十万亡魂还企图鸠占鹊巢侵吞木如山,幸得老主持引万佛朝宗才得以驱散亡魂。”

  白云默默不言,静待下文,望着葫芦口神思恍惚,三十万条性命就因帝皇之争,从此长埋江底,与大地同寝与冷冰冰的江水为被,尸骨无存。

  法愚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诸位长老都束手无策之时,老主持毅然决定要在木如山下修建一尊弥天大佛,以镇压怨念滔天的葫芦口冤魂,在大佛修道腰部时老主持登往极乐,继而又经历了三任主持才修缮完工。”

  法愚又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自大佛完工以后,除去风雨席卷之际,葫芦口的水势当真大幅减缓,来往船只也不必担惊受怕。”

  “木如寺历四任掌门,花去一甲子的年头建造大佛,只为了能保葫芦口一方平安,

  庇护苍生,此乃执念。”法愚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云悄然低头,在去冷府取密信之前,他曾以为自己已参悟佛禅,解开心中死结放下仇恨,可直到那个戴着冷冰冰玄铁面具,如同恶魔一样的黑衣人真真正正地出现在眼前,他才猛然发现一切不过都是自欺欺人,在冷府的激战中他甘愿以命相换,只为报黑衣人弑师之仇,可自己孤注一掷以入弦之力牵引出太封之象,仍是不能伤着黑衣人分毫,黑衣人不以为然的同时,还丢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关于那句别有用心的话,即便在这些个夜晚想破了头,白云亦无从深究,一切的谜团,或许只能等那个黑衣人再次出现才能解开。

  “执念太深,犹如双面利刃,执念用得好了便是无边黑夜里头的引路灯,能帮你指引出穿过漫漫黑暗的路,可若是用不好了,便是熊熊火焰,火势太大最终只会玩火自焚。”年轻和尚摇头叹息道。

  灰衣和尚又向前踏出一步,前脚尖悬空在悬崖上,后脚跟踩在悬崖松软的泥土上,能听见碎石泥沙跌落悬崖的声音,触目惊心,眼看稍有差池便要跌下万丈深渊,可和尚毫无惧色,双手合十道:“心魔作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迈出这一步,悬崖虽深不见底稍有不慎便能把我吞没,我偏走剑锋,迈出的这一步既斩去了恐惧心魔,也不曾掉入悬崖。”

  “你何不尝试真正地迈出这一步呢?”法愚又伸出一手,想让白云一同站到悬崖一线。

  “当心!”白云大惊失声道。

  法愚低头一看,脚下的三尺之地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如瓷碗崩裂。

  下一刻,土地哗地裂作碎石泥块坠落悬崖,法愚在跌落之际被白云一把抓住拉回悬崖上。

  事后白云望向深不见底的悬崖底,碎石泥块撞在崖壁上好似猛兽嚎叫,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惊出一身冷汗。

  命悬一线死里逃生的灰袍和尚反倒一脸镇静,拈起灰袖擦去额前的汗珠,唠唠叨叨合手道:“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

  “你怎么不多谢我。”白云气喘吁吁地说道。

  灰衣和尚笑意温醇,说道:“多谢施主相救。”

  “走罢。”白云多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大佛,说道。

  ——————————

  回到主峰以后,法愚不再与白云多言半句,他明白一切归心的道理,走出心魔只能靠白云自己,便返回住处修习功课。

  心有余悸的白云于寺中闲逛,明月当空,平日里香客接踵的万佛坪,此刻更是冷落萧条,寂静空旷,兰苑传来的幽幽曲音不知何时停歇,白云却仍未有归意。

  白云走进海会殿,沿着大殿边上的楼梯走上二楼,风吹入殿内,青灯摇曳,二

  层如林的佛海随之明灭,白云细细端详着每一尊神态各异的佛像,波澜跌宕的心境逐渐平复。

  万佛坪上忽地传来急促脚步,白云生出疑问,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空无一人的海会殿?莫非是负责守夜的僧人?

  可率先走入殿内的人影却让白云身躯一震,青衫高冠,显然是青玄剑派弟子。

  “这么晚了,青玄剑派的人来做什么?”白云心中念道。

  紧随其后走入殿内的是一个白眉老僧,白云心头又是一跳,他认得这个和尚,是白天参与木如寺之会的木如寺长老之一。

  确认殿内无人后,那青玄剑派弟子和白眉老僧鬼鬼祟祟地登上二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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