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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衡山城


  朝阳灼目,白云几乎彻夜未眠,快到五更天时才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醒来后发现窦长安正坐在熄灭的篝火堆旁闭目养神,头顶那坨丸子发髻被他解开,恍如柳絮随风飘摇。

  “醒了?”窦长安睁开了眼,重新扎起一团高翘的丸子发髻。

  “我想了一夜,还是不回云梦泽了。”窦长安冷不丁地说道。

  白云出奇地啊了一声。

  “我与你做一桩买卖如何?”窦长安微微颌首说道。

  白云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大大方方地说道:“前辈有事大可直说,白云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倾尽全力。”

  窦长安点了点头,极为难得地和颜悦色说道:“你随我去一处地方,我送你下江南,怎么样?”

  “好。”白云爽快地说道,那个脾性古怪的中年男人曾两次救下他,即便是要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万死不辞。

  “事不宜迟,那走吧。”窦长安又板起脸率先起身。

  白云很是好奇窦长安到底要带他去哪里?但见窦长安神色肃穆,一时间不好多发言语,只默默跟着窦长安一路走去。

  走了约两个时辰,两人终于走出了茂林,一泻千里的长江之水又声声不绝

  窦长安走在前头,一改从前的话痨本色,一路上不言不语。

  “前辈,我们要去哪?”白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去祭祀一位故人。”窦长安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平和地说道。

  浪声跌宕起伏,卷入耳帘,长江两岸的地势变幻极快,恰才走出茂林,两岸又开始变得崎岖难行,从上游冲积下来的大小石块堆满了岸边,越往前走越是如此,地势又逐渐变成沟壑纵横,前方一座约莫十来丈的陡峭崖壁挡住了去路,窦长安视若无睹,扬起衣袖踏步飞燕,轻而易举地沿着悬崖峭壁飘上了崖顶,白云虽不如窦长安那般潇洒轻松,却也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登上了崖顶。

  登上了崖顶之后,白云才发现前方是一片连绵不断的悬崖断壁,峰芒合拢形成了一道道险峻山峡,零零散散的巨大碎石落在江面之上,将辽阔平坦的长江分割成了数块,横生无数暗涌。

  窦长负手而立,一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模样,驻足俯视高山低谷,一线眉头略微舒展,踏步如履云海霞蔚,从沟壑间扬长掠过,如此反复翻过了大大小小七八座高山低谷。

  白云如影随形,窦长安终于在第八座的峡峰时停下了脚步,远处有袅袅炊烟。

  眼前有一条铁索链桥,直通到另一座山头。

  两人走过铁索桥,白云惊觉在铁索桥的另一侧山头,不再像适才掠过的山峰峡谷般断断续续,而是成片相连高低起伏的山峰,一条由石板砌成的山路小道,如同盘旋在群峰之间长蛇,贯通了这片相连的山脉,与髻霞山的盘龙古道大同小异。

  人于山涧穿行,不时有雾气飘忽,远处的城镇忽隐忽现,好似隐没在云雾之中的世外桃源海市蜃楼。

  走近那座若猛虎盘伏在山峰腰间的小镇,白云恍如隔世,小镇之后,是一座如同利剑入鞘般的峰峦拔地而起,山腰以上为漫天雾气缭绕,成了小镇中的一道独绝风光。

  岩石凿成的城楼关卡是进入小镇的门户,城楼顶刻着衡山城三个大字,约莫是经年累月饱经风霜的缘故,褪去了原本的笔墨朱漆,使得整座小镇看起来也显得老旧不堪。

  窦长安稍稍驻足,抬头望了眼衡山城三字,面无表情地大步入城。

  白云的目光亦在衡山城三字上停留甚久,若有所思。

  城内的景象,并非如远观那样险峻,更不是飞檐走壁依附在陡峭险崖上绝处逢生。

  城中的道路颇为开阔,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大的本领,把整座险峻的峰峦生生地削去了一半,本高突奇兀的山势顿时如履平地,仿佛群山之中的一处山坳,这座建于山崖沟壑之间的城镇便是由此衍生开来。

  窦长安有意无意放缓了脚步,待白云与他并肩而行,来到这处依山傍水风景甚好的衡山小城,他的心情似乎敞亮了不少,一如既往地主动打开话匣:“你可曾听过衡山城?”

  人影稀疏的大街两人并肩同行,白云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没有听过。”

  窦长安不再说话,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

  窦长安领白云来到一家路边的茶寮,一张歪歪斜斜的宋记茶寮旗帜在风中潇潇。

  茶寮生意冷清得很,窦长安与白云寻了张桌子坐下,见有生意开张,掌柜急忙哈着腰前来。

  “两位客官吃点什么吗?”说是掌柜,但在这个豆腐干大小的茶寮里,小二掌柜都是一脚踢,当爹又当妈,瞧见有客人上门自然是怠慢不得。

  “两碗清酒,再来三斤酱牛肉和两斤鸡尖。”窦长安也不问店里有没有这些菜色,便脱口说道。

  白云心想,这里明明挂的是茶寮的旗子,可为何窦长安点的是清酒,莫非这家茶寮是挂羊头卖狗肉不成?

  “好嘞,马上来!”掌柜笑意盈盈地说道,当他的视线落在扎起丸子发髻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身上时,目光不漏痕迹地起伏跌宕,但随即便又回到后厨准备菜品。

  不到盏茶功夫,掌柜便端着热腾腾的酱牛肉和鸡尖上桌,又匆匆走回后厨端出两碗请酒,这才稍稍舒了口气,生怕怠慢了两位客人。

  掌柜将手里的桌布搭回肩上,抹去额头的汗,笑意灿烂道:“两位客观请慢用。”

  但掌柜的视线仍是不时地偷偷瞥向窦长安。

  桌上也不见得有碗筷,窦长安直接就撸起了袖子,伸手夹一块分量十足的酱牛肉塞入口中,霎时双目如烟火绽放,一顿狼吞虎咽后,又拿起一块油光腻腻的鸡尖大快朵颐,最后还不忘吮干净沾满鸡油的指头。

  “说到鸡尖还是你老宋家的味儿正宗啊!”窦长安抬起头眉开眼笑道。

  姓宋的掌柜一怔,终于认定了心间的想法,喜上眉梢道:“老窦?”

  “太久不见,认不得我了?”窦长安挺了挺腰板说道。

  与中年男人年纪相仿的茶寮掌柜当即皱起了眉头,摇头叹气道:“何止太久不见?眨眼就二十多年了,也没听过你的消息,话说你去哪了。”

  “云游四海去了。”窦长安哈哈笑道。

  “今天回来,是要把二十年前的酒账都清了?”姓宋的掌柜打趣道。

  窦长安笑而不语,他望了眼人影寥寥的街道,甚是不解道:“诶,怎地衡山城中人气变得这般单薄?”

  “唉,说来话长。。。”掌柜正要往下吐露个干净,恰好又有客人入席。

  “老窦,等会说。”说罢,掌柜便又哈着腰去招呼客人。

  窦长安捧起酒碗,毫不吝啬在地上洒了一通,嘴里头念念有词:“喝酒先敬地,必定成大器。”

  这位怪里怪气的中年男人平常看似放浪形骸,若要是论起喝酒这门子事可就讲究了,总要在喝酒前往地上洒上一通,好端端的一碗酒,一扬手就给倒去了一半,瞧着这白花花的清酒通通糟蹋在地上,饶是不谙门道的白云也禁不住心疼。

  “小子,这天有灵地有灵,你要是喝酒不敬天地那可不灵。”窦长安抬手喝了一口酒,又道:“喝酒先敬地,必定成大器,特别是咱这些练剑的。”

  白云听后哭笑不得,喝酒先敬地,必定成大器,这都是哪来的邪门歪理?

  窦长安省得浪费口舌去解释一番,又见白云没有动静,既不喝酒也不吃肉,便又白眼相对道:“自个动手,丰衣足食,你小子该不会是指望着我喂你吧?”

  “诶,你该不会是有啥癖好吧?得了,我还是坐远一些为好。”窦长安素来口无遮拦,这回神情愈发古怪,屁股一挪,往老虎凳的另一头挪去了些许,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穷乡僻壤的可找不着小相公。”

  白云后知后觉,自知嘴皮子再练上个十年也比不过窦长安,索性也挽起袖子,拿了块酱牛肉送入口中,牛肉滑中带韧,酱香浓郁,细嚼后回香不息,同是卤酱做法,掌柜的卤酱的火候掌握得炉火纯青,才是真正的恰到好处。

  白云的视线又落在那盘黄而油腻的鸡尖上。

  “前辈,这盘又是什么?”白云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鸡尖。”窦长安如获珍稀,又塞了一块鸡尖入嘴,大口酒大块肉过瘾得很。

  “鸡尖是什么?”白云又问道。

  “鸡尖就是鸡尖啊。”窦长安没好气地说道,说罢又自顾自地喝了口清酒,顺带眯上了眼睛享受得很。

  白云疑迟了片刻,伸手拿起一块鸡尖,直觉得满手油腻,依葫芦画瓢放入口中,轻轻咀嚼,顿时油汁四溅,裹夹着一股臊味涌上舌尖,白云非但不觉得这股臊味恶心,反而觉得风味独具一格。

  “滋味罢?”窦长安满脸惬意道。

  白云点头答道:“嚼劲十足,还带着令人回味无穷的臊味。”

  头一回品尝这等人间美味,白云也学着中年男人喝了口清酒,眉头一抑一扬道:“清酒配鸡尖可谓是绝配,清酒不似烈酒那般浓烈,入喉口舌生津,恰好将鸡尖的油腻质感中和,让人回味犹甘。”

  “那是!”窦长安洋洋得意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做鸡尖讲究得很,首先得选取肥美的鸡屁股。。。”

  还未等窦长安说完,白云就一脸讶然,匆忙打断道:“鸡屁股?”

  窦长安连连点头,如实说道:“鸡尖就是鸡屁股啊。”

  “你刚才怎么不说。”白云一脸懵然。

  “说了你还会吃吗?一大盘鸡尖我自个吃,多没意思。”窦长安又说道:“天底下的美味哪里有这么多讲究,你管它是不是鸡屁股做的,这才叫鲜美。”

  此时,茶寮掌柜忙活完手上的功夫,也端了碗清酒坐了下来。

  “这衡山城,变化真大。”窦长安不再搭理白云,将那碟鸡尖推向掌柜。

  掌柜拈了一块鸡尖放入口中,闷了一口清酒叹气说道:“自从衡山当家的走了,这儿就变了天了。”

  两人谈话间,一拨负剑弟子拉扯着一貌美女子从街上走过,女子大声哭泣凄凉至极,但过路行人都只是纷纷避让,没有一人敢出来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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