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手下留情

　　武侯问曰：「车坚马良，将勇兵强，卒遇敌人，乱而失行，则如之何？」起对曰：「凡战之法，昼以旌旗旛麾为节，夜以金鼓笳笛为节。麾左而左，麾右而右，鼓之则进，金之则止。一吹而行，再吹而聚，不从令者诛。三军服威，士卒用命，则战无强敌，攻无坚陈矣。」

　　-----------------《吴子兵法?应变第五》

　　首先感觉到异常的是长冢繁雄。在村正妖刀还有差不多一尺就要迎上石之轩的时候对手消失了。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因为石之轩还在眼前。但是他在自己的气场里变得透明了，因为正前方感受到的竟然是李元吉的裂马枪那排山倒海般的无铸杀气。前方肉眼可见的石之轩真实，但是气息感觉到的裂马枪似乎更为真实。

　　其次是李元吉，和长冢繁雄一样他感觉到也不再是石之轩，而是村正妖刀冷寒的刀气。虽然没有一丝气劲从中泄露出来，但是那种阴森森的感觉让人透体冰凉。

　　同样，在另外两个东瀛人的气场里，石之轩也变成了透明的状态。对方熟悉的气息让两个人都有在练功的感觉。

　　身在战场之外的徐子陵没有前面四人那般强大的压力，闭上眼睛冷静的凭借自己敏锐的感觉来感受场上的所有变化。精神在井中月的境界里继续提升后，石之轩终于又回到自己的感知范围内。宋缺说的没错，不死印就是幻术，现在则是石之轩在向徐子陵表演这个幻术究竟能高明到什么程度。

　　李元吉已经彻底迷失在自己的肉眼和气场感觉的巨大反差当中。虽然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肉眼看到的石之轩才是真实的，但是像他这样的绝顶高手已经在千百次的锤炼中习惯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靠气息的变化去最追寻敌人。在这电光火花之间，要改变这种已经形成的本能谈何容易。

　　长冢繁雄也一样处于艰难的斗争当中，裂马枪带起的风声和巨大的杀气远比眼中的石之轩来得更直接。

　　在裂马枪和村正妖刀眼看就要迎上石之轩的时候，两人异常的感受也达到极点，被迫同时收手后退。只有村正樊田和东瀛少女可以维持练拳的状态继续攻击。

　　把握住李元吉和长冢繁雄收手的瞬间，石之轩把不死印往前更推一步。观战的徐子陵能够从四个人不同的反应和石之轩体内气场的细微变化中清楚地感受到邪王在这一刻突然重新出现在村正樊田和东瀛少女的气息感觉中。仅仅只是这两人，在李元吉和长冢繁雄的感觉里石之轩却依然是透明状态。从未梦想过武功精妙能够达到如此地步的徐子陵如同喝醉了酒般，不可自拔的沉醉于其中。

　　石之轩从容不迫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村正樊田和东瀛少女的拳头一左一右的击在他的肩膀上。在两人拳头落实的同时，邪王终于开始出招。

　　徐子陵的脑海里清楚地出现石之轩向他传来的信息：“一招，只有一招。”

　　村正樊田和东瀛少女两拳击中石之轩后没有丝毫意料中的情景出现，如同石沉大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暗叫不妙正要变招，却已经来不及了。

　　石之轩将身体向左扭动，变成面对村正樊田。一拳轰出，结束了这场混战。

　　村正樊田朝天吐出惊人的一口血箭，身体如同慢动作般向后飘起。已经退回原地的长冢繁雄大骇之下，连忙向前接住一刻不停的输入内力，助其稳定伤势。

　　石之轩脸色一整，严肃地说道：“名师之下，果然没有庸手，这一拳居然还没能要了你的命。但是回去告诉你们的师傅，中原武术博大精深，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赶快回去东瀛老家，在这里搅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长冢繁雄怨毒的开口向石之轩道：“多谢邪王手下留情，来日有机会我师傅一定会上门拜访。”

　　没等长冢繁雄话音落下，石之轩已经大摇大摆的掀开帷帐走出了李元吉的中军帐。一边刚刚从醉梦中醒来的徐子陵亦跟随石之轩穿帐而出消失不见。

　　徐子陵回到彭城的时候，大战已经彻底结束。江淮军的士兵全部井然有序的撤回营地，少军也已经各归其位。到达政厅时候寇仲不在，只有跋锋寒在自己屋里打坐调息。感觉到徐子陵推门进来，跋锋寒睁开眼说到：“子陵回来的比寇仲预料的早了许多。”

　　徐子陵苦笑了一下答道：“你们已经知道我去干什么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正说到这里，寇仲推门而入接道：“幸亏我早点回来，快说说邪王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徐子陵简单的把石之轩出手，一招就重创村正樊田的过程向寇、跋二人简单的描述了一遍。听完后二人面面相觑，对望了一眼后寇仲示意跋锋寒首先发问。

　　“第一个问题是当石之轩变得‘透明’的时候，能不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气场变化。”

　　“不能。”徐子陵答道。

　　寇仲接着说：“跋兄这个要求太高了。我们平常跟邪王交手都无法探知他内部的气息，现在他全力发挥不死印就更难了。子陵认为长冢繁雄面对的裂马枪杀气是石之轩模拟出来的，还是真实的穿过了邪王透出来的？”

　　“不知道，但我倾向于认为是真实的。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否则也骗不过长冢繁雄这样的绝顶高手。相信如果换作我们三个，也会着了石之轩的道。”徐子陵老实的答道。

　　“从真实到‘透明’和从‘透明’回到真实的过程是突然的还是逐渐的？”跋锋寒继续他的问题。

　　徐子陵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突然的，至少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的过程。”

　　“在他出手的同时，是不是就恢复了真实的状态？”寇仲和跋锋寒默契的交替提出问题。

　　“是，至少给我的感觉是。”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思，半晌寇仲首先开口道：“我们还是没有理解宋阀主所评价的幻术的真实含义。”

　　徐子陵转向寇仲接着说道：“我记得几年前有一次，我曾经感受过你的气息消失不见。具体的情况可能和现在不一样，但是大体的感觉相似。”

　　寇仲想了半晌摇摇头回答道：“我好像记不起来有这么回事。”

　　跋锋寒插道：“如果能够把全身的真气控制在绝对静止的状态，有没有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寇仲说：“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样的话没有武功的人应该在气场里都是透明的。”

　　徐子陵摇摇头说：“我倒觉得老跋说的很有道理。不会武功的人也是有真气的，只是非常的弱。并且是散乱的，不能汇集成可以利用的气劲。保持真气不流动不是难事，但绝对的静止恐怕我们现在也做不到。”

　　寇仲倒是非常有信心地说道：“没关系，只要知道了努力的方向，相信很快就能做到的。你不是说我几年前就有过类似的发挥吗，证明我们的功力是足足有余的，缺的只是方法。”

　　徐子陵同意道：“功力不是问题，现在石之轩的内力恐怕还不及我们几个，比长冢繁雄差的更远。但是在四人围攻之下一招就能重伤对手，确实可怕。”

　　寇仲说道：“那你觉得现在的石之轩和宁道奇、宋缺两人谁强谁弱？”

　　徐子陵说：“这个不好判断，但是换作天刀和散人在刚才的情况下可能没法这么轻松解决问题。”

　　寇仲说：“这是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为什么石之轩放弃了大部分的功力后反而武功更上一层楼。这会不会是进窥天道的必经之路，如果是这样的话，当世的其他宗师为什么没有这样，难道石之轩的武功已经超越了其他所有的人？”

　　徐子陵说道：“应该不会是必经之路，我隐隐的觉得石之轩放弃功力和他过去练的魔门武功有关。但是进窥天道与内力深浅无关应该是肯定的。而且我还有个猜想就是纯粹的精神修养也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不一定非要借助武功来修行。就像传我真言手印的真言大师就是不懂武功之人，但是我越练武越觉得他的修为其实深不可测。很有可能已经凭借精神的修行达到了另一个境界。”

　　跋锋寒饶有兴趣的接道：“好像很少听到徐子陵说真言大师的事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子陵说：“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和大师接触的时间确实太短没有太多可说的。不到半天的时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了我真言和手印。以他的说法是我的悟性高，但是我越练越觉得是因为真言大师迷一样传授手法。”

　　跋锋寒说：“真言大师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有，更奇怪的是之前和之后都没有听说关于这个人的任何消息。只知道他是慈航净斋的上任护法，但是问师妃暄也没有透漏出更多关于他的信息。”徐子陵答道。

　　“其实我一直不太相信真言大师不会武功，只是认为他足够高明到能够骗过子陵的感觉。现在看来，还是我想错了。”

　　寇仲对着徐子陵感叹道：“自从我们误打误撞的学会长生决后，武功一直快速的增长。我还曾经思考过自己今后的武功究竟还能怎样精进，会不会很快就停滞不前。看来我也想错了，我们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徐子陵叹口气道：“石之轩的不死印已经完全推翻了我们过去对武功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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