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战场弈棋

　　古之善斗者，必先探敌情而后图之。凡师老粮绝，百姓愁怨，军令小习，器械不修，计不先设，外救不至，将史刻剥，赏罚轻懈，营伍失次，战胜而骄，可以攻之。若用贤授能，粮食羡余，甲兵坚利，四邻和睦，大国应援，敌有此者，引而计之。

　　--------------------《诸葛亮兵法?击势》

　　跋锋寒躺在简易却十分结实的马车上，紧闭双眼调息翻腾不止的内息。李元吉在政治军事或是为人上均不成大器，但颇有武学天赋。功力深厚、武功强横在李氏家族中少有。纯以武功论，现在的自己并不比李元吉高，但若是单打独斗，自己有绝对把握能够收拾他。这就是高强和强横的区别。武道亦为人道，心胸狭隘之人永远无法追求道之极至。一年前的自己就是现在李元吉的情况，被仇恨所充满，整日在追杀与被追杀中追求武技的进步。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确实有些幼稚，也许那样依然可以让自己的武技更加强劲，但是永远不会到达三大宗师的境界，挑战毕玄不过是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

　　长生决乃道家祖师广成子所留，一直被视为道家瑰宝。其长生不老之功效多半是为后人所杜撰，而且它是不是武功秘籍也没有人能够确认，包括徐寇二人从中悟出长生决也多半是误打误撞。但可以肯定的是，书中所载绝对是正统的道家思想。因此徐寇二人的武功从最开始就在道的境界里，加上二人生性善良纯朴，这就是二人武功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步，并屡次以弱胜强创造奇迹的深层次的原因。

　　换日大法在体内以最慢的速度运转，真气在被何氏璧强化了的经脉里缓缓流动，尽量在受损的部分多作停留。全身的正常身体机能也同时放慢，减少消耗，将更多的能量集中到伤势的恢复上。被真气所润泽的经脉像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一般，开始自我修补所受到的伤害，伤势以远高于平常的速度恢复。每运转一周天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五倍左右，但是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势，一般在三周天左右即可以恢复的差不多。

　　换日大法与跋锋寒以前所练的武功完全相反，与世上的大多数武功也都有所不同。包括跋锋寒以前在内绝大多数武功都追求内力的高速运转，甚至相徐寇二人的长生气一样加入螺旋以增加威力。但是换日大法完全放弃了对速度的追求，甚至在疗伤的特定的时候反而是越慢越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走的佛家武功的道路，更加平和、纯正。这种内功心法翻天覆地的变化对跋锋寒的性格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马车在大道上飞奔，却并不感到十分颠簸。前面的人除了在赶车方面有自己独到的心得外，本身必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少帅军目前缺的就是这样的高手，象李唐阵营内，仅秦王的天策府内就是人才济济，如秦叔宝、尉迟恭、长孙无忌、程知节等各个都是能独挡一面的高手。王世充和窦建德旗下也是猛将如云。只有少帅军里，除了宣勇能拿出来能跟这些人一较长短外，其余人还是有所欠缺。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立刻赶回彭城，这一趟寿阳之行收获颇丰，很有可能对此战的局势带来根本的改变。杜伏威的伤势十分严重，很有可能是永远无法恢复的重伤。只是他本身武功盖世，从表面并看不出来任何端倪。一切都是从这几天遇到的蛛丝马迹中猜测出来的。黑衣人的武功应该和杜伏威属同一级数，他的伤多半是在与杜伏威动手时留下的。加上刚才遇到的李元吉和婠婠，他们既然人在寿阳，对付杜伏威这样的高手一定少不了他们。也许出手的还有其他人，但是如果是伏击的话，这三人就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将杜伏威置于死地。当然这些都只是表面的情况，推测杜伏威身负重伤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隐隐感觉到他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与平常有异，大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寇仲一马当先，多处破损的铠甲依旧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带领着手下的儿郎向李世民军义无反顾的冲去。身后的士兵虽然依旧是士气高涨，但已经掩饰不住身体的疲惫。要知道玄甲精兵决不是浪得虚名，能够在只损失不到二百人的情况穿凿成功已经近乎奇迹。对此，所有人丝毫没有成就感，只有逃出生天的后怕。前方面对的是玄甲精兵的中军，按常理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前有虎狼之师，后有精兵追赶，以现在的状态一般士兵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但是大家都清楚，这是以下驷对上驷的战法，自己能够坚持多久将决定此战的胜败，也将决定彭城未来的命运。眼看混战不可避免的时候，大军终于收到虚行之的信号。

　　收到虚行之打出的旗号，寇仲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的决定没错，只有虚行之才能拟出这样的策略，不但对手无法预料，连自己都不曾想到。看来弈棋之道，自己和虚行之还有很大的差距。

　　长生气在体内高速运行，平时储存在奇经八脉里的真气不断地汇集到主要的脉络中，逐渐汇集成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劲。这是对内力不留后路的使用方法，将平时的潜力完全发挥出来。由于将体内所有能用的真气全部汇集使用出来，所以事后的恢复要比正常消耗情况下花更多的时间和功夫。

　　寇仲将剩余的内力催发出来后，源源不断地输入到胯下的骏马体内。马儿受到御马术的催动精神大振，一扫疲态，以远超出原有能力的速度开始飞奔。少帅军前军尚余的八百士兵精神亦是一振，将徐寇和跋锋寒三人亲自传授的御马术发挥到极致。以寇仲为中心，整个方阵分成两路向左右两边飞驰而去。

　　战前少帅军的核心详细分析过敌我的实力和强弱点所在，御马术绝对是能够影响这一战胜败的决定性力量。但是到底如何使用才能出其不意，成为制胜的关键并没有人能够提出让所有人信服的意见。虚行之现在的做法绝对是神来之笔，意图在于以寇仲的前军的为诱饵，吸引的玄甲精兵的主力部队，然后徐子陵率领的己方主力将决定战争的成败。御马术的作用就在于让诱饵不会处于送死的境地，而且很有可能再发挥出另外的战斗力。

　　知道自己的任务由对抗玄甲精兵的主力，变成以速度拖住对方，生还的希望大大增加后，整个部队的士气完全转变过来。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继续逃亡，按现在几方的速度发展，玄甲精兵追上寇仲和他手下士兵的可能几乎没有。

　　玄甲精兵立即对应战场上的局势做出变化，尽显王者之师的风范。年轻将领指挥的前军回马过来，不再追赶寇仲，前去支援程知节和长孙无忌两人带领的左右两军。程知节和长孙无忌两人同时停在原地集结成防御的阵形，等待援军的到来。中军和后军兵分两路，继续追击寇仲的亲卫军。

　　李世民在阵后五百步左右的地方，无比冷静的观察着场上的一切变化。出道以来自己为李家南征北战，功绩累累几乎打下半壁江山。能够战无不胜的秘诀就在于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除了起兵时的几仗迫于无奈，出奇兵以少胜多外，多数战斗都是利用强大的实力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用正确的战略将对手逼入绝地，只留一条生路就是投降。这并不是因为成名后自己的胆子变小了，而是经历了几次地狱般的生死厮杀后，彻底了解了什么叫“一将成名万骨枯”。因此士兵损伤的多少在自己以后的所有战略的考虑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有时候甚至会高于战争的成败。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用了半年的时间，依旧让王世充躲在洛阳城内逍遥的缘故。非不能也，实不愿也。相信现在如果是自己在长安继续驾驭开春以后的洛阳攻城战，一个月之内长安就会是李家的囊中之物。但是现在，不想也罢。

　　之所以敢于答应徐子陵提出的三战之约，很主要的原因就是对自己的玄甲精兵有足够的信心，而且近半年来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寇仲和少帅军的研究。

　　观天大势，寇仲和他的少帅军至少到现在并不像王世充和窦建德一样具备能够影响局势的实力。但是无论是在武功方面还是争天下方面没有人敢对他们二人掉以轻心，因为任何小看他们的人，包括任少名、彭城原来的统领张大虎和魔教诸多高手在内，没有不是后悔莫及。

　　穿凿的成功尽显少帅军的实力。这是一支没有经历过大战的部队，第一次的硬战就显示出不输于玄甲精兵的实力，只要加以时日，在寇仲的悉心调教下，加上实战经验的增长，相信一定会是一支天下无敌的雄狮。但这一切依旧在意料之中，御马术的出现才真正是出人意料的地方。骑射一向是北人的强项，自己有一半胡人血统。麾下的玄甲精兵也全部由北方人组成，配上塞外的骏马才造就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斗力。但是现在寇仲和他身后的少帅军所展现出来的骑术已经超越了自己的部队，甚至超出了马匹体力的限制。如果单枪匹马可以认为是万里挑一的神驹，但是八百人的队伍绝不可能存在这么多千里马，有也不可能事前自己毫不知情。而且这种速度是突然展现出来的，很有可能是一种特殊的功法，能够加快马匹的速度，这种奇术必不能久。玄甲精兵为李世民一手所创，并跟随之身经百战。对这支部队甚至其中每个人的实力都了如指掌，胜败依旧在掌握之中。

　　徐子陵带领着少帅军的左中右三军亦分为左右两部散开，同时加快行进的速度，逐渐露出稍稍拖后的后军穿杨府，整个阵形由鱼鳞转为雁行。当穿杨府完全从前面的大军中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全府士兵突然翻身下马就地列阵。无人驾驭的战马勉强保持着原有的阵形像敌阵冲去，李世民方面这才发现这一千匹战马竟然全部被蒙着眼睛。

　　马阵也是由虚行之想出来的高招。虽然历史上有很多人用过火牛阵和各种兽阵，并非虚行之所首创。但是这次依然能够起到出奇兵的目标。更重要的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少帅军的后军没有选择传统的骑兵，而是最为精锐的弓箭手。对于穿杨府来说在战马上反而发挥不出完全的实力，但是步行作战又不具备充分的机动性，很有可能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战争已经基本结束了。因此由他们的坐骑组成的马阵是一举两得的结果。

　　两军间的距离转瞬即逝，来不及变阵躲开的玄甲精兵被穿杨府的马阵正面冲击而入。被蒙住眼睛的战马受到惊吓后，越发的失去方向，只能到处乱窜，玄甲精兵的坐骑也开始不受控制起来。战马互相躲避、踩踏，顿时阵脚大乱。

　　列阵完毕的穿杨府士兵全体躺下，用脚蹬开由陈老谋指挥精心打制的强弩，放上特制的弩箭。第一排士兵首先站起，整齐划一的将一排五十只弩箭射向敌阵。弩箭夹杂着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转瞬穿过不到一百的空间，投入未尝过败绩的玄甲精兵阵中。坚硬的玄甲也无法抵挡经当世第一巧匠陈老谋强化后的弩机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出的弩箭，一支支的羽箭接连钉在玄甲精兵和他们的坐骑身上。第一排士兵躺下，重复用脚蹬开的强弩的动作做好下一轮的准备。第二排士兵站起，同样是整齐划一的将又一轮弩箭射出。

　　同时徐子陵带领的大军从左右两侧与程知节和长孙无忌混乱的左右两军正式接战，决定性的战斗终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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