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黑衣

　　进入冬季，战乱纷飞的中土大地就象浇熄了炉火的沸汤一般恢复了平静。冰封和大雪均利守不利功，强如李唐者也不敢轻举妄动。给了饱受战火涂毒的天下百姓一个休生养息的机会。也给了各方军队一个难得的机会修整、训练。立春后的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暂时熄灭的炉火也蠢蠢欲动起来。

　　二月的早春依旧透着冬天的气息。大地尚未复苏，灿烂的阳光也无法除去空气里的最后一丝寒意。少帅军的根据地—彭城此时却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寇仲和宣永等一批高级将领正聚在校武场上与士兵射靶同乐。此举既可以鼓舞士气，又可以和普通兵士接触以了解民心。

　　寇仲从随从手中接过名闻天下的射月弓，搭上工匠为他特制的梨木箭。梨木箭的韧性被大幅度加强了，以承受更加集中的螺旋真气。经过三个月的练习，寇仲已经可以全凭体力拉开射月弓，将全部真气集中在箭里，从而带来更大的杀伤力。

　　放松了呼吸，精神向四周延伸开去，寇仲立刻晋入了井中月的境界。四周环境的变化全部反映在井中无有遗，就在此时警兆突起。

　　徐子陵发出几道柔劲推开寇仲身后的几个侍卫。同时寇仲一个旋身，射月弓直指校场门口，梨木箭挟带着凛冽的寒风呼啸而去。

　　一股迫人的气势从校场门外席卷而入，一支通体乌黑的短棍以惊人的速度飞至，不带一丝风声。梨木箭正中短棍，气劲交击的闷声爆起。徐子陵心里一震，左脚轻轻一跺，一股纯正温和的真气向寇仲传去。同时打出手势着宣永指挥手下士兵后退散开。

　　梨木箭正中短棍前端，受不住两股大力冲击断成数节。短棍亦失掉准头落在一旁。气机牵引下寇仲如遭大锤，胸口一滞几乎站立不稳。同时一股同源真气透过脚底泳泉穴传入，化去所有攻势。

　　“武尊大师既已亲临，何不现身一见，也让晚辈领教一二？”

　　同刚才一样霸道的气势又从校场门口席卷而入，一名连头脸全部包住的黑衣人手持短剑以超乎人类想象的高速直指寇仲而来。周围的气温急速下降，校场上所有人如入冰窖。散往四处的士兵纷纷运功抵挡，武功较低者已经开始发抖。武功高如宣永者亦要后退两步，方能借势化去沛不可挡的寒冷气势。

　　寇仲重新晋入井中月的境界，醒悟到来袭者不可能是毕玄。但功力决不在其之下，至少高出自己两筹。若在平时打不过也可以凭借长生气的超绝韧性逃之夭夭，现在校场上不但不能逃走，连退都不能退一步。否则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军心士气很可能毁于一旦。就在此时寇仲脑海里浮现起当日宋缺与宁道奇决战时，以恒定的速度拔刀出鞘的情景。手伸至背后，握上刀柄，井中月黄芒大胜透鞘而出。拴住刀鞘的绳子断开，刀鞘落往地面。井中月以与刀鞘落地完全一致的速度从身后相前划去，随着速度的增加气势不断聚集。刀鞘落地的一刻，就是井中月攀至顶峰的一刻，同时将劈中黑衣人的剑尖。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完美。以寇仲目前的功力还没法使出宋缺那返璞归真的一刀，但即以得其意，借由刀鞘落下的帮助使出这招“战定”，亦是武学修为上一个新的突破。

　　徐子陵闭上双眼暗捏不动根本印，精神力量不断攀升。来人的功力绝对在两人联手之上。选中这个寇仲只能硬拼不能逃走的机会，战略上十分高明。在场的所有人联手应该有足够的实力将其留下，亦表明此人胆色过人。这一仗的实是凶险万分，稍不留意就有战败身亡的可能。把握到寇仲的战略，心中一动，终于找到那盾去的一。低声喝道：“宣永！看仔细了。”

　　宣永知道来者必定是三大宗师级的人物，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这将对自己毕生武功修为大有裨益的一战。黑衣人短剑带起的寒气笼罩着整个校场，己方除寇徐两人之外所有人都象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无法抵御。井中月的气势似慢实快的不断增强，徐子陵的气势却不断减弱，竟似整个人要消失一般。对己方两名主帅的高明战术，宣永亦若有所悟。

　　黑衣人以短棍试探之后发现并无十足的把握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击杀两人，立即改变策略。在门外发动攻势时就以绝世神功牢牢锁定寇仲，将其压制的动弹不得。控制住整个场面，打算一击得手后立刻离开。哪知在寇仲手握上刀背的一刹那，井中月清楚的散发出一种一去不回的惨烈杀气，在自己强大气势的压力下竟能从容反击。与此同时旁边徐子陵的气势开始不住减弱，一付高深莫测的样子。看来两人能屡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创造奇迹，实非偶然。

　　在刀剑相击的前一刹那，徐子陵突然后退一步，然后气息整个消失在黑衣人的气场中。在高手交锋时眼睛并不可靠，首重感应。所有人都看到徐子陵明明站在原地分毫未动，黑衣人亦不得不多分出两分精力注意他的动向。

　　刀剑相击的一刻变化再起，刀鞘掉在石板地上发出决不应有的脆响。徐子陵亦在同时口吐真言，“斗！”处于顶峰状态的气息横空出世般出现在气场之中，配合的天衣无缝。黑衣人心头一震，气势又被削弱几分。井中月借势光芒再盛，竟转为金黄。

　　双方一触即开，落地一晃随即站定。一股沛不可挡的大力从井中月刀锋处传来，无孔不入的侵入全身经脉，寇仲立告负伤。心中暗叫侥幸，与如此级数的高手硬拼一招，场面上能平分秋色，实数来之不易。若不是有徐子陵的真言相助压制对手的同时提升自己的功力，恐怕现在受的伤势保持站立都很很困难。黑衣人亦不好受，高速运行的螺旋真气破体而入，护身真气不堪一击，全数侵入经脉之中。将其全部化去颇损内力，竟无法立即对寇仲再度出手。手中的短剑竟也被削去小段，虽然井中月是上古神兵锋利无匹，对手的功力也绝不可轻视。随手扔掉断剑，意识到自己必须重新估计这两个对手。

　　徐子陵上前一步左手搭上寇仲的肩膀送入一道真气助其疗伤，同时右手向宣永打出手势。

　　“难得对手亦无兵刃，少帅就将这阵让给小弟如何。”

　　收到徐子陵输过来的同源真气，立刻引导其在体内高速运转治疗受损的经脉。勉强压下伤势，提气开口：“天下间能让陵少感兴趣的事情不多，让与你又何妨！”说罢后退一步。

　　宣永抄起落在地上的刀鞘，上前几步双手递与寇仲。寇仲搭上刀鞘正要接过，场上情况又变。

　　徐子陵双手交于身前，不断变化出各种印法。气势逐渐攀至顶峰，竟是要采取攻势。全身的功力全部被集中到围绕双手的一个狭小范围内。以双手为中心泛起淡黄色的光芒，与寇仲催动井中月的情景有几分相似。这是以手印集结的宝瓶劲气，高度集中极具杀伤力，就算对上三大宗师也不是轻易可以被化解。黑衣人露出凝重的神色，双眼盯住徐子陵不断结出的手印，目露奇光。

　　“临”！徐子陵口吐真言，脚踏奇步，双手拇指相对，食指向前，其余手指相扣，归于不动根本印，双手前推。夹着凛冽的劲风向黑衣人投去，完全不似一惯的作风。黑衣人好奇心大起，毫不躲避。右手撮手成刀，依照奇异的速度向前划出，竟是寇仲刚才的一招――“战定”。“陈”！真言再吐，手印转为内缚印，宝瓶劲气受此真言催动在与刀风接触的前一瞬间如同幻影般晃动一下，避开锋芒转向刀风的侧面。

　　黑衣人右手收刀成拳，一拳击出。随着这一拳全场的气势立即变化，凛冽的寒风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沙漠般的炎炎热气。整个校场上一丝风也没有，连阳光也变得更加耀眼起来。寇徐二人可说是身经百战，所遇高手无数，此人应属气势变化最为磅礴的。寒刺骨髓，炎灼肌肤，这期间的变化对于削弱对手的气势甚至意志及其有效。但是长生气本属正统道家武学，注重自身修为不假于外物，实战时不管对手气势如何强盛亦能不为所动。拳挟着沙漠风暴般的怒吼直冲徐子陵而来。徐子陵双手张开向后略收又复收拢，由日轮印转为外缚印，在、皆二字真言结连而出。宝瓶劲气受真言手印控制在空中旋了一个小圈，直向黑衣人的拳风投去。宝瓶劲气与黑衣人拳风相交，爆出震天的巨响。徐子陵退回原处，脸上现出奇异红色一闪而逝，显然受了内伤。黑衣人后退半步，闷哼一声，看不出蒙面下的脸色，但是眼色愈显凝重。

　　寇仲左手搭上刀鞘，一股精纯的内力传来。虽不如子陵的同源真气有效，但在现在这种继续恢复战斗力的情况下也是大有裨益。心下会意，手放在刀鞘上并不急于收回。转过头去观看子陵和黑衣人场上的形势，士兵们只会认为少帅关心场上局势忘记拿过刀鞘，不会怀疑有它。宣永眼光能高明到看出自己伤势不清，看来最近武功进展颇快。这一仗能领会多少，就要看其自己的造化了。

　　徐子陵右手抱住左手结成宝瓶印，金黄色的光芒在手中亮起，并不住的扩大。黑衣人脸色一变，不象前次般任由徐子陵提聚功力，竟抢先出手。一手握拳在前，一手收往身后，腾空而起向徐子陵扑击而来。场上气势又变，炎炎热气化为阳春三月般的习习和风。没有凛冽的气势，但是徐子陵心中清楚这一击的杀伤力绝对不象表面般容易对付，宝瓶气在身前稍一停顿直投向黑衣人而去。黑衣人神色如常握拳一手没有击出，但是宝瓶气却不再受徐子陵控制般向黑衣人手中投去。

　　黑衣人身后的手绕了一小圈，手心竟泛出一抹蓝色。寇仲心中一凛，知道子陵恐怕要上当，当下顾不得自己的伤势，高喝一声“卑鄙！”井中月刀尖直指黑衣人后侧三尺左右的距离划去。黑衣人眼色更加凝重，徒手抓上宝瓶气，不知使了什么手法宝瓶气竟消失在他手中，一直被在身后的手向身前击出。

　　徐寇二人身经百战，其中八成以上都是联手出击，配合之默契恐怕无人能及。徐子陵眼见寇仲出手就知道自已判断肯定有误，和如此宗师对招稍有失误就可能会有杀身之祸，但是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宝瓶气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衣人手中，断绝了与徐子陵的任何联系。难道此人武功已经高到了可以轻易化解自己宝瓶气的境界？

　　高手出招多利用配合自己招式的气势来增加威力，只有这样宗师级别的人物才能够让气势与招数完全相反以此迷惑敌人。高明如徐寇二人虽不会轻易上当，但是亦会觉得难以适应削弱了判断能力。刚才暖风醉游人般的气势让自己误认为黑衣人会采取守势化去自己的宝瓶气再作反击。但是寇仲当头喝棒，点出黑衣人该是不惜受伤也要雷霆一击置自己于死地。以黑衣人的高明，该是有绝对的把握能置自己于死地，身后击出的这一招必是强横至极。在生死立判的时刻，突然心中想起邪王石之轩的不死印。

　　徐子陵的精神晋入井中月的境界，宝瓶气那熟悉的感觉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思维里。黑衣人并没有将之成功的化去，只是利用某种特异的功法切断了真气与自己的联系，大幅度降低其杀伤力后暂时将其控制在经脉里，待一击出手后再行化解。这与石之轩的不死印有几分相通。宋缺曾经评价不死印只是一种幻术，与此而比较黑衣人不过是耍了一个魔术，虽然存以内力而言黑衣人应不在石之轩之下，但与不死印的深不可测还有一段距离。

　　宝瓶气在黑衣人的体内散开，窜入全身经脉。黑衣人心中暗叹，知道自己铤而走险，希望能够博杀徐子陵再全身而退已经不太可能。化去宝瓶气后自己仍有把握重创徐子陵，但井中月所指的方向正是自己击伤徐子陵后退走的必经之地，如不能除去徐子陵，自己伤在寇仲手里实在得不偿失。二人的功力虽然低自己几筹，但是反映、配合均高明的出乎自己的意料。寇仲高喝卑鄙只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出手，但也是看准了自己不屑辩解。同时场上所有人，包括给寇仲递上刀鞘同时给其疗伤的年轻武将没有人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抛开徐子陵，黑衣人手向寇仲的井中月抓去。二人都没再使任何变招，硬拼一记后在徐子陵赶到之前，黑衣人向后翻去消失在较场的大门之外。徐寇二人交换了个眼色，知道这一战侥幸之极，实在没有能力追击。

　　“宣永，此人惯用兵器没随身携带，应是藏在城外某处，广派探子在城周围搜索。有消息到政厅报告。”

　　徐子陵简单交代后，和寇仲两人上马向政厅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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