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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合纵之局


  李鸿章的总督府内。刚刚从上海赶回来的李鸿章。手持老花眼镜。表情凝重的看着朝廷发过来的两份旨意。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沉重。旁边的听差端着刚刚沏好的龙井。傻站在一旁。愣是没敢递上去。

  跟随中堂大人这么长时间了。还从未见中堂大人的脸色如此难看。

  还是坐在一侧的张佩纶。苦笑着从听差手里接过茶水。默默的递到李鸿章手边。

  “中堂……”此时。平常机敏干练的张佩纶也有些语塞。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话到底该怎么才说的清楚呢?日本领事馆那边每天都上门来要人。尤其是那个日本公使馆武官神尾光臣。言辞间已经不再是交涉的语气。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再交不出人来。日本联合舰队将兵临大沽炮台。用炮弹来说话了。

  津门的那些东洋浪人。这几天也不像起初那样。还有所收敛。整日里在津门的街道惹事生非。要不是总督府弹压及时。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乱子出来。

  沉默良久。李鸿章轻轻推开面前的电报。眼神有些茫然的抬起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幼樵。你也来看看吧。朝廷究竟是怎么一个主张。你也帮老夫参详参详……”

  张佩纶赶忙上前一步。拿过桌上的电报细细的看了起来。“调动北洋舰队出海巡视?……”张佩纶心中猛地一紧。再看到后面。眉头就皱的越深了。

  “中堂大人。调动北洋舰队非同小可。举止稍有失措。必然引发更大的争端。中堂大人要三思啊!”此时。张佩纶也顾不上去琢磨什么。将手中的电报一合。匆匆说道。

  “这也正是老夫眼下最担心的事情。老夫和各国办理交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像这次这样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到兵戈相交的地步。过去也最多就是朝廷出面争一下。再不济就赔点银子了事。万万没有这样大动干戈地情形。朝廷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把事态激化。到最后收拾不了局面?”李鸿章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

  “我刚刚看朝廷的旨意里说。恐怕朝廷的意思是虚张声势。可是万一日本人没有退回去。反而进一步挑起事端。就像当年台湾事变一样。也是以失踪人员为借口。打我大清的主意。中堂大人和北洋。就都搅了进去……”张佩纶喉头咽了一下。又沉声说道。

  “眼前的局面。这交涉中堂大人无论怎么办理。都决计是讨不了好。日本人那边并不好对付。仅仅凭几句话。是应付不过去这个关口的。要缓和事态。中堂大人就只能采取安抚地手腕。说不得到了最后就是赔偿日本人银子。可中堂大人要是这样做。朝野内外。清议一起。中堂大人立时便是千夫所指。当年你的老师曾国藩就是因为办理津门教案。采取了妥协的办法。最后是外惭清议。内疚神明。至死都是耿耿于怀……”

  “要是不妥协。就只能硬顶着。”李鸿章振身而起。接着说道。“真要到了最后闹出兵戈的事情。朝廷又会指责老夫办理交涉不力。激起事端。总之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幼樵是这个意思吧?”

  张佩纶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心中万千波澜。

  李鸿章忽然自失一笑。“老夫这一辈子都是在风口浪尖上打滚。那些个清议弹劾。老夫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也绝不会被别人地嘴困住自己的手脚。老夫真正忧虑的是眼前这个错综复杂地危局。日本人觊觎我大清之心已久。这些年整军备战。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当年台湾事变那个时候了。朝廷让我北洋做出如此强硬地姿态。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要是日本人别有用心。抓住这个借口打了过来。我大清是打。还是不打啊?”

  说到此处。李鸿章心中也是一阵莫名的苦涩。

  从鸦片战争以来。大清与外国交战。每战必败。战一次败一次。败一次。就赔款丧权。可就算如此。朝野内外还是有那么多人。动不动就是高喊开战。满口都是爱国忠君地论调。这是爱地那门子的国啊!打仗终究是要靠实力说话地。眼前的大清就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吃了那么多败仗。那些人都不能警醒一点。明白一点。治国。不是靠血性和意气用事就能办得到的。

  “以我的浅见。战端决不能开。北洋的家底子中堂心里最清楚。别的先不说。单单是银子这一项。恐怕我北洋都是无力一战的。更何况……”说着。张佩纶悄然踱到李鸿章身边。低声说道。“战端一开。胜负之事殊难预料。真要是胜了还好说。可要是万一有个闪失。北洋的家底就全在里面了。这可是中堂一生的心血啊!”

  李鸿章没有说话。目光望着院子里那棵凋落的老树。神情一片萧瑟。

  沉默了一会儿。李鸿章问道。“以你看来。老夫当如何应对啊?”

  张佩纶无声的透了口气。沉沉的吐出了两个字。“合纵。”

  李鸿章眼前一亮。转过身看着张佩纶。神情慢慢的舒展开来。

  朝廷既然已经明发旨意。让他调动北洋舰队和淮军。摆出整军备战的架势。他心中再不情愿。也不敢抗旨不遵。再说了。这次这件事情。和北洋也脱不了干系。张士珩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还要给朝廷一个说法。

  如果一边和日本人硬挺着。一边请各国公使出面调停。特别是和日本有着利益冲突的俄国公使。用他们来压服日本人。事情就未必不会没有转机。到时候。再视情况定夺。进退也就有了一个余地……

  想到此。李鸿章一拍手笑道。“幼樵此计甚合我意。就这么办。他日本人想把水搅浑。我们就再加上一把力。把水搅得更浑。浑水摸鱼比起火中取栗来。成算还是要大一点的。”

  “中堂大人放心。我即刻按照这个方略去联络各国公使。只是日本人那边。中堂恐怕少不得还是要去虚与应对一下。那个川上操六一直都在领事馆内等着中堂大人……”

  李鸿章点了点头。“你回头拿我的片子去一趟日本领事馆。就说请那个川上操六到总督府来赴宴……他们日本的首相伊藤博文当年见到老夫的时候。都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之心。老夫倒要看看。这个川上操六当着老夫的面。还敢出言不逊不成。”

  张佩纶躬身一礼。便欲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又被李鸿章匆匆叫住了。

  “还有一件事情。老夫刚刚差点忘记了。张士珩现在何处啊?”李鸿章冷冷的笑道。

  “此刻想必正在家中待罪……”张佩纶迟疑了一下。没敢把后面那句劝解的话说出来。

  中堂大人地脾性他是了解的。越是要发作的时候。越是不怒反笑。这会儿说什么都没有用。

  “立刻派人去他家中。摘了他的顶子。罢除他的官职。告诉他老夫现在还没空去料理他。让他把自己个的脑袋看好。保得住。保不住他地脑袋。就要看这件事情怎么个收尾了……”

  “中堂。张士珩行事确实草率了些。可那两个日本人失踪的事情。以我看来。和张士珩并没有半点关系。他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出来的。”张佩纶一咬牙。辩解了几句。

  “糊涂!你当老夫是傻子啊。那个吴绍基为什么来津门啊?此刻又在何处?这件事情要不是他暗中所为。老夫就把这双眸子剜出来……张士珩是咎由自取。那份密旨你也看了。老夫不能不对朝廷对皇上有个交待啊。”李鸿章默然地一叹。挥了挥手。示意张佩纶退下。

  这件事情。他心中还有一层更深的计较。朝廷的这两份旨意。他一眼便看出绝不是太后地意思。以他平常对太后地揣摩。对于和外国交涉的事务。向来是以息事宁人为主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采取这样强硬地手段。而不是太后地意思。那就只能是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派人到津门来。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情。到底是什么用意呢?如果是针对自己和北洋。此时尽可抓住张士珩地事情大做文章。朝野内外清议一起。接着便是行收北洋的实权。说不定还让自己也受到牵连。然而看皇上的旨意。没有一句责备的意思。只是在密旨里淡淡的说了一句。还把与日本人交涉的事情全权交由自己处置。这本身就有了一层开脱的意思在里面。还多少维护了自己的面子。

  不是针对自己和北洋?皇上又是针对谁呢?

  而另外一面。皇上对日本人的戒备之心。从皇上赐给自己的甲午两个字上便可看出来。皇上也曾经多次提到日本人对大清的野心。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轻率的就和日本开战。可皇上摆出如此强硬的姿态来。难道皇上真的不怕日本人会开战。或者是皇上认定了日本人不会开战?

  李鸿章摇了摇头。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日本以失踪了两名随员为借口。威胁朝廷。意欲向大清开战的消息。忽然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市井民间。清流舆论。一时群情激奋。

  日本。不过区区弹丸小国。几个海上的小岛。就敢公然威胁大清?还大言不惭要和大清开战。这还得了。京城内这一下热闹翻天了。

  老百姓是不懂什么朝局政治的。但是多少年了。谁可曾正眼瞧过东洋人。要说大清被那些西洋人欺负。也就认了。谁叫咱们打不过人家呢?当年英法联军打进北京城的时候。看洋人的枪炮。那阵仗。京城里的百姓也是多少明白了一点。西洋人有万千的不好。但是枪炮却还是好的。这不。英法联军这事一过去。朝廷不就立即开办洋务。练海军。以图自强。

  可是现如今东洋人也蹬鼻子上脸。穿了件西洋人的衣裳。就想来占咱大清的便宜?

  “姥姥。要我说皇上这次的旨意就该这么着。把咱大清的北洋舰队开出去。让那些个东洋人也长点见识。敢和咱大清叫板。他也不掂量掂量……”一个旗人喝着高末。一脸的不屑。

  “要我说。就东洋人那身子骨。给咱旗人端水倒茶都还嫌尺寸不够。真要打起来。他够得着吗?”

  茶馆中的众人都是一团哄笑。

  “皇上何必让李鸿章的北洋舰队呢?就把咱旗人的神机营调过去。一马吓得东洋人尿裤子。也该让咱旗人也露露脸不是。哥几个说是不是这个理啊。便宜不能总让李鸿章一个人占全了吧……”

  于市井民间的谈笑不同。公卿百官却是各怀心事。这个关节口。李鸿章的外甥张士珩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皇上开办新军不也是为着收北洋的权吗?这个时候为何不顺势一捋。把北洋上下也整顿一下。也杀杀他李鸿章的傲气。

  更加看不明白的。还有太后的心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中的大臣们其实一直都在等着太后发话。可太后似乎像是全不在意的样子。一门心思在宫中看戏。这戏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太后当家不表态。皇上不当家却表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白意思的态度。朝局当真是扑朔迷离了。

  京城内外一片扰攘之际。上海新开的一家报纸《时务报》。忽然在这个时刻登发了一篇署名为楚越的文章。文章历数这些年来日本明治维新的种种举措。学泰西之法。开工厂。修铁路。造兵舰。扩军备战。国势蒸蒸日上。绝非国人眼中昔日的倭人可比。举凡种种。无不详尽透彻。绝非空谈的论调。文章更是在最后写道。日本对大清觊觎之心已久。昔年的台湾事变。后来的朝鲜争端。倘若国人再不警醒。异日恐有不测之变。

  在一遍对日本的激奋和不屑中。这篇文章如石破天惊。引得各界竞相传开。议论纷纷。

  这个楚越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能有如此卓尔不群的见识。为何以前却是从未听说过。

  而此时。玉澜堂中的光绪却是悄然传见了奕。特意给他交代了一件事情。

  光绪要在紫禁城中。宴请各国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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