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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涉江2


  兆学疚额头上全是汗,只冲他摇头,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小榕树的目光开肚破膛似的在他身上剖着,蛇一样阴冷,狐一样奸狡,狼一样狠毒,鹰一样尖锐锋利,豹一样咄咄逼人,虎一样蓄势待发。

  “杀人灭口,你有这个能耐吗?把糖二搭给你,要不要?就你怀里那把叫毛瑟还是短统还是小曲尺的玩意,掏出来、再容你开一发,时间给你余够了吧,你要‘快准狠’都到了,也顶多死个夹中间挡枪子儿的糖二!想明白了吗,你绝对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你也可以试试直接跳到水里,弄翻了船,看能不能请我们一股脑儿吃了馄饨面。”

  兆学疚朝小榕树求饶地哭丧了脸,又探过身来一把按住关鑫的手,道:“别做傻事,他是我老大,你信我就得信他。老大他要想做了你,根本不会先跟你打话,你不死也先残八回了。”

  关鑫迅速冷静下来,这话虽然有些伤人,但一回想起他诡异、果敢、狠辣、迅猛的行事方式,心里就暗暗庆幸,幸而没有贸然出手生事。而这小榕树忽然卖弄发难,除了意气使性,只怕也因为前方的滩浪艰险,需得撕开立场之间的顾忌和隔阂,同心同舟共济。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是惭愧又是佩服。想了一下,他断然掏出了怀中的短枪,尽着陡然凝固的气氛,尽力扯开一个欲表达友善的笑容……但似乎没什么效果,于是他连忙把枪柄倒转过来,递向小榕树。

  小榕树总算解除了狠煞的凶相,懒洋洋地看着他,并不接。

  他无措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地组织词汇表达:“树老大,你看人精准透彻,确实把我吓住了,我,有些失态。可我晓得,这就是你敏锐的眼力……一路上也见了你的能力,我由衷的佩服……不是恭维,我是边城人,我晓得原来我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苦:没有出路,没有地位,没有保障,现在至少这些都改变了许多。……也许我们要用的方式和你的不一样,但目的总是差不离的,希望他们能好起来,中华强起来。所以我们不可能是敌人,这个,我很庆幸。而且,为了我的乡亲,我要感激你。如果我对你不敬,那就是边城忘恩负义的罪人。还有……”

  关鑫看一眼兆学疚,定了定神,继续道:“我想你的弟兄不是故意要瞒你,我也一样。树老大你见多识广,肯定知道我们黄埔,军令如山,纪律严明,就像你们也有严明的法令,所以尽管我很好奇,但不会去刺探你们的隐私。枪,就交给你吧,一条船,只能有一条枪,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行船规矩,船长持枪,令行如山,如果有不从的,船长可以直接开枪击毙,有不敬的,也自有刑法惩处。虽然你现在不是我的老大,但在这船上,你就是我的船长。”

  关鑫不是能长篇大论的人,但说得真诚,竟也能滔滔不绝,渐渐理直情真。

  小榕树很满意,当即不客气地接过了手枪,娴熟地插到了腰间;柳生早放松了战斗前的煞气,但看关鑫的眼光却忽然变得酸溜溜的,不无嫉妒,因为他也是一个拙于言表的人;兆学疚长舒一口气,而后拍拍他的肩膀,“小关啊,你能说了,这个张嘴就来,谁都能学,可笑是一门技术,发自内心的,能增加感染力和亲和力,你学不了就继续严肃吧,不然不但会吓着人,还会让你的话打折扣的。”

  关鑫被他调侃得哭笑不得,只好果然继续严肃。

  这一阵,船因为无人照料驾驶,往后退了好些,小榕树一边挥舞鼓捣那蟒皮鞭,一边大声喝令:“关哑,加速!别偷懒!前面有间新开的店家,酒肉味道都好,糖二,便宜你,我们去吃现成的!吃了好上滩啊!”

  此时长潭里又有了好些船只交错过往,水声、歌声、骂声陡然热闹起来,其中始终还数兆学疚的声音最欢畅。

  柳生荡着桨,关鑫点着长篙,小船去势如飞。前面真就看见了靠岸的水边摆着好些形状不一的木筏,有的上面种着青菜,有“叽叽喳喳”挤着鸡群,有的还僻出住人的棚屋……不远处,又有挂着网的渔舟,有白白的鸭子浮在附近的水面上怡然游弋,有炊烟从木筏上冒出来,暧暧地缭绕着这一片水域,暖暖的,依稀还有俨酒的味道……好热闹的生机!

  这真是自己不晓得的,是一年前没有的。关鑫就有些惊喜,也有些惊吓——那个人,似乎是躲在船舱里游手好闲,但却能准确地识别行程,在自己“不晓得”的时候,就走出来指挥靠岸,然后才无意触发了一场冲突……原来如此!

  前面还会有多少变化等着自己,也逼着自己露怯露短?关鑫暗暗心惊:他到底晓得了多少?又有多少是他可以接受的?要如何争取并控制这股强大而野蛮的力量?

  他又瞥一眼兆学疚——对于江湖义气和主义信仰,他会是一个怎样的立场?关鑫的心里就如这暮霭,又虚又沉。

  小榕树在吃喝上面特别惠实大方,一条刚刚触网捉上来的肥鱼足有七八斤,一半熬成了白稠的汤汁,再配上三四斤的好肉,他又别出心裁吩咐卖家不用辣子,而用大量焙得半熟的姜头,配上其它作料在海大的锅子里熬出来,果然温厚老辣,辣而不伤不染,汤色保持奶白,鱼肉味鲜香适口。比起用红锅子熬出来的,又别有一股风味。酒要的是最俨的包谷烧,倒在瓷碗中,热热的冲得人动——一口酒、一口肉,富足而满足,寒气湿气不知不觉全跑出体外了。

  见着酒好,兆学疚又先预下要了一大葫芦,足有三斤,要带着路上好喝。

  只有柳生不喝酒,兆学疚就替他要了滚烫的粘稠米汤,小榕树却又吝啬起来,不肯另花钱,遂令柳生喝鱼汤。但关鑫此时已懂得以另一种方式看待这位老大的霸蛮了:这上滩下河,最费血气精神,鱼、肉、酒历来是水手的滋补之物,如果喝不了酒,鱼汤又总比米汤顶事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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