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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6


  那田少爷依旧是淡漠的微笑摇头,这下连话都不想说了。

  上尉不甘心地瞪他:“如果你当了蛮王,我再投诚,还来得及吗?”

  那田少爷又眨了眨眼睛,表示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你一会可以试试。”

  上尉叹气,看不出情绪,“你又是谁?”

  “田忌。”

  上尉微微侧头,再次叹气,并不掩饰他的内行:“近年来迅速窜起的湘西陆路老大。真没料到我第一次走这条路,就碰到了大人物。第一次进山入洞,就把统领九溪十八峒的三路人马都兜了个遍……剿匪的官家要有我这运气,就不愁升官发财了。可我只管愁自家的性命!”

  田忌又眨了眨眼睛,于是上尉也以叹气回他。转而站了起来,抢在未能找到选王仪式的人之前大声疾呼:“弟兄们,不要乱啊,不要只想着,今天,这个时候,谁,怎么样,才能当上这个蛮王,我们要想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站在这里,振臂一呼,我们就愿意服从他,跟从他,他不但能让我们穿衣吃饭,安家乐业,还能让我们伸张正义、维护和平,他能带我们打出个天下,闯出个道道来!不然,如果是有了蛮王,依旧只是在个人的断路刨食里杀人越货,那我们的刀子就跟我们的锄头没什么区别,可锄头是不带血的。谁都别忘了,刀刀见血的刀子,在古代、在我们这里,不但代表了罪恶,也代表了名誉,在忙于受损害的时候,刀子就是勇气和正义的保证!蛮王的意义,古老得就如同这刀子一样,也珍贵得如同这刀子一样,是我们许多湘西好汉子的血泪凝成的,沉重光荣得让我们落泪而又自豪。今天,谁要把它轻许了一个不配的人,就是在玷污我们祖辈古老的荣誉!玷污我们湘西好汉的声名,玷污了整个江湖的出路!”

  这一番话喊得全场肃静,只剩下风和火的猎猎交响。

  田忌的目光蓦地一闪,警惕地问:“你是革命党?”

  上尉应得很从容:“辛亥年才说革命,现在人们都说主义,而我说的是江湖,蛮王的江湖,田少你不晓得吗,那个久远的年代,鲥鱼自由徜徉,水手们四海为家,是真正息息相关的江湖,值得我们了解和纪念啊。”

  冠冕堂皇地说到这里,上尉忽然侧头,对田忌狡猾地微笑,声音压得低低的:“湘西江湖最讲口齿信义,既然答应容我活到选定蛮王,而我又有一张嘴,就不能不为此做点贡献,争取一下,对吧?”

  田忌又眨了眨眼睛:“你提醒了我,我决定先封了你的嘴。”

  “不要那么粗鲁……”

  “不会。”

  上尉有些警惕,他说得口渴,而田忌又那么持续着悠悠的神气在两个空杯里续茶,他怀念着方才的好滋味,也存了得一刻就享受一刻的光棍心理,于是连忙抓了一杯,一气喝了下去。

  田忌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味道如何?”

  上尉蹬着他,脸上的一切似乎都木住,连气也喘不上来,更别说叹气回应了。

  田忌悠悠地道:“我们这里有许多本地人都不晓得的奇怪的东西,也有许多传说,但本地人都相信这些传说是真的,你不是本地人,可能你不相信……这里,传说就有一种名为地狱之火的灯笼辣椒,据说有个叫甘莫斯的墨西哥人,一口气吞掉了十三个,5分钟后,他脸色骤变,七窍生烟,最后竟身体自燃,化为灰烬……”

  上尉手一松,田忌仍是不紧不慢,却恰好把落下来的杯子轻轻地接在了手里,依旧在桌上放好。

  而在这一瞬间,火光似乎一下子涌掩到了上尉的脸腮上,听得这话,又吓得白里透青,脸上似乎开了个调色铺。他颤抖着咳出几声,那咳声也是哑的,瞪着那田忌,眼眶里血红血红的,顷刻竟然涨出了泪水。

  “这就是那辣椒特制的茶水……你别哭啊,传说多少会夸张了些,不会烧死的,至多有一阵子不能说话就是了。我都不敢喝,只爱闻闻它的味道,你闻,这味道多好!你怎么就喝下去了?”

  听了这些,上尉似乎心里松了一些,不再坚持瞪他,只让身体慢慢地窝到了地上,小白脸早皱作一团,皮肤下更是火烧火燎地蹿红,他的手抚在喉咙处,和身打个滚,滚到暗僻处……自生自灭去了。

  一个唇可作枪舌可作剑的外人要暂时哑了口,那就没有什么震慑力了,完全可以暂时忽略。

  现场的火光猎猎,人们看着,半晌没有人反应。一时间有些失望,也有的有些好笑,或者也有些赫然对这个懒洋洋的,不爱多说话的田少爷有了的惊惧认识。

  “好了,我们开始吧。”

  田忌不紧不慢地发话。说完,他换了一壶新茶,倒了原来的残茶,又悠悠地续上一杯。现场的人都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就有些别扭和冷场。

  水路的老大清咳了一下,大声问过去:“守着鼻子摸着腮的,田少爷你直说你的道道好了,反正这蛮王,大家都是尼姑庵里卖卵袋,巴不得要的。”

  田忌笑一下,仍旧不说话,喝下一口茶,让底下的人都别扭得几乎挂不住了,才放下茶杯,举手干脆地拍了两下。

  掌声刚落,忽然又两条汉子从一直没开腔的那一伙里蹿出,抬了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大步走近那暴发户那一圈前,望那伙人脚下“哗啦啦”一倒,白花花的银元月光似地淌了一地,奔涌着要淹没人的脚面,那冲撞的气势使被碰到的人就像被火燎了一样闪开,对着田忌愤怒地喊过去:“你娘个腿的,要干啥子?”

  水路老大也瞧他的做派老大不顺眼,跳着逼近几步:“姓田的!有话都放亮了说!别要死不活的做派,顺风的篷子也别扯得太足了!不然,我潘二爷认得你,这枪子……”

  话音未落,只听噼里啪啦一阵枪响,就如同半空里炸开了一阵春雷,子弹全从人头似乎轰了过去,山谷里久久地回荡着。

  而他们这才发现,山谷正对着的矮岗上,不知藏了多少支黑洞洞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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