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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1


  兆学疚静顿了顿,忽然一字一顿地道:“……然而,兰町,我想说,这功过也好,成败也好,最大的奥秘,就在于时间。立宪维新,只在那个末代皇朝的时代有着进步的意义,它是上一辈人的奋斗理想,而在那个陈旧**的封闭格局里,人们只能看到那么远、探到那么一条比较先进的路……而后,那立宪王朝已远非这大翻覆的时代所能容纳,路由前辈们探到那里,剩下的,该由我们来接力,我们生在内外交困、日新月异的残酷年代,我们不想继续落后挨打,势必就不能拖着这沉重的、压迫人的王朝制度与人竞跑,它的落后和陈旧只能把这个时代的精神拉垮、拖死,把中国重又拉入万劫不复之地!然而,立宪维新,即使思想已经陈旧,精神却能长存。所以,我肯定、赞美的,只是变法维新的行动,和其中涌现的英雄人物和动人精神,而不是那个封建腐朽的清王朝,或者是任何一个企图复辟的反动封建王朝。”

  兆学疚一时不察,兰町唇边的笑容就如同秋风中的黄叶,曼妙而衰微……

  “……人生如浪么?”

  兆学疚就有些泄气,话已随兴转到了眼前——“可不是?前浪死,后浪继……眼看我们都不济事了,三不管里还藏着两张王牌,不肯挪窝呢!”

  兰町也许是疲倦了,谈兴寥落,神态也单薄了好些,闻言长睫轻轻一跳,兆学疚嘟囔着抱怨:“乌鸦和乌嫂,兰町你熟么?”

  兰町缓缓摇头,道:“我以为……三不管从不挪窝的,原是乌嫂和戴门子,这两大灵魂女人。戴门子固然有些……恋窝得古怪,连妆园都不出。而乌嫂,行动范围尚在三不管,有人说,她是懦弱胆小,也有人说,她是生性冷淡。”

  兆学疚就笑道:“倒又成了迎春和惜春了。”

  ……

  遥远的天边,已是月隐星现,青烟与晨雾混为一片混沌的惨淡……月夜就如烟雾,已经消淡隐去了。

  一心从小榕树的身边一点一点挪到了曹景的身边,曹景不得不留意了他——他又难得的干干净净、健健康康、且正正经经,曹景就不得不暂时把那偏着的心掩一掩,尽力和了些颜色,任由他凑了上去,让人心痒难耐地耳语道:“老哥哥,戴门子说——你送的鞋子她都挺喜欢的……嗯,她这会子不来看你,不过倒可以请你去妆园看她,上次怎么在门口都不进去呢?”

  曹景抓抓耳朵,耐不住一点一点自耳根子红遍了整张黑脸……

  小榕树在那边打了个呵欠,到底熬不住了,他就唤回一心:“一心!看来这是个持久战,咱闹不好就先撤了。”

  曹景悻悻地看着一心如同一只被养熟的、忠心耿耿的猎犬,扔下自己未来得及接上、细问的话题,一阵风地跑回了小榕树身边。柳生也巴不得这一声儿,随即从阴影里站了出来,也准备带上鼾声从未消停的伏翼。

  曹景的心思也被小和尚的话撩拨得不三不四的,不在原地,一时间人心源源长草,眼看就各自撒开——

  “不对,此事马上可见分晓。”

  却是田中之雪匆匆赶来,又带来了一个半老爷子。

  小榕树又打熬了一夜,不大能沉住气,不客气地打量过去,大刺刺地道:“这老头儿是嘛来路?”

  田中之雪只冷静地笑,她有着花儿一般的弱质姿态,笑容中却有铁一样冷硬的东西沉淀着。

  黄千珊已抢出来向小榕树斥道:“不得无礼,他是我义父,自然就是你姥爷。”

  看黄千珊连忙迎上去,小榕树打量着这老儿只觉得憋气,嘟囔道:“不要随便认亲,须知老爷我也不是好惹的!”

  那田中龙一道:“二小姐,黄老爷子在此,可见里面的是另有其人,这不妨碍我们进去剿匪缉凶了吧!”

  众人都怔了,只看那田中龙一一挥手,日本人便涌上。

  小榕树和秋老虎都急了,强行去拦,三伙人拥作一堆儿,看着更是形迹可疑,曹景见势不妙,怕田中龙一趁机下死手,忙鸣枪示警,上前阻拦,小榕树和秋老虎也自知好歹,一时间,任极他们机变奸诈,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上前踹门。

  不料,这时,门竟“吱呀”一声,自动从里面打开了——

  众人都睁大眼瞧着,只见兆学疚抱了一个用外衣包着的包袱,若无旁人地引了西装散发的兰酊,从里面风度翩翩地走了出来。

  田中之雪带着一伙武士冲进去开始搜查,也有枪口对准了他们,可兆学疚脸上尽是骄傲,只见他把包袱一抖,抖落了包在上面的外衣,亮出了那暗黑色的、尚有火色,然而光彩墨生的轴胎,大刺刺地道:“老大,我和兰酊借这黄家的窖炼出了仿龙尊的轴胎,这一功你得给我记上!”

  小榕树不明路数,但隐约觉得这酸学究很有些可靠,忙上前,却有人先他一步接过了轴胎,寒颤颤地细细察看,小榕树一看,却是那黄老爷子,只见他的老脸上尽是似悲似喜的战抖,又气喘吁吁如痴如醉,仿佛身上有火花拼溅,只浑身打颤,喜不自胜。便不好相抢。

  黄千珊冲着屋里只是嚷嚷:“你们搜查小心点儿,粗手笨脚的,别弄坏了我的窖儿,赔不起!”

  好一会儿,那田中之雪依旧带人走了出来,朝田中龙一摇头,道:“没有,不但没有尸体,连灶内和炉内都查了,也没见有尸骨残留的痕迹。”

  几伙中国人都自心松,却听田中龙一道:“此事重大,还是得请两位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小榕树那里肯放,秋老虎也自怕兆学疚进去了乱咬,黄千珊也是不依。田中龙一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几伙人乱糟糟地再起争持。

  这时,只听那黄老爷子悠悠地叹气——他上了年岁,瘦骨脸,老花眼,花白胡子,又好叹气,还挂了一脸愁苦,完全是在生活的铁蹄底下打过滚的那种人的脸,沉重而且忧郁。虽然他也有不平,可是常常把不平变成一口气叹出来就算过去了。但此时,虽然他也在叹息,但这叹息却与平日不同,似乎是落魄的中国人讲大唐盛世时的与有荣焉,他甚至叹出了奕奕神采——

  “田中先生,这两人您决不能带走!他们会是我们黄家的继承人、也是段执政和许多中国人要保护的重要手艺人——因为,他们的确炼出了失传了二十三年的仿龙尊的轴胎——除了二十三年前,逆女黄书盈曾亲手所炼的那一个,再无一个能如这个这般神似。连小老儿也做不到!”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在那里,只怔怔地望着那老人手上光华暗转的轴胎——最后的月光淡淡的照在它的身上,它似乎吸收了月华,幽幽的,似乎能说出话来一样,神韵隽永,脉脉含情——如果上面有了花,那花一定就含香;如果上面画了水,那水一定就会淙淙流动;如果上面藏了龙,那龙一定就在云中等着腾飞遨游!

  没有人能怀疑,这,就是传说中仿龙尊的轴胎的真韵。

  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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