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红包之争
沈海洋主持工作，烧伤科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无论医生还是护士，脸上都荡漾着快乐的笑容。戴天明在位时规定，每天早上八点，所有医生和护士长统一查房，然后就病人病情进行讨论，形成会议纪要后实施；每个星期一上午召开科务会，大体是总结上周工作，布置本周任务，每天上午八点开始对需要换药的病人，由床位医生负责按组换药，如果有手术任务，病人就得等到下午床位医生手术完再来换药。
沈海洋取消了这个规定，所有病人都有床位医生跟踪服务，床位医生有权根据病人病情提出治疗方案。如果急诊或重症病人需要实施手术的，提前通知有关医生安排好工作参与手术。
原来换药时空气沉闷，病人哭爹喊娘，胆小的病人家属见到鲜血淋漓，皮肉横飞，吓得跑出老远。沈海洋向后勤保障部申请，在每个病房安装了小喇叭，换药时播放音乐，医生和病人就在音乐声中完成了换药。
护士长马采莲生病休了长假，由主管护师罗红梅暂时代理护士长工作。经过调整，烧伤科工作步入正轨，并没有受任何影响。
陆海军给沈海洋打电话时，沈海洋正在男厕所吞云吐雾。他的烟瘾比较大，而且有严重的腰肌劳损，常常痛得他直不起腰来。许多医生都有这个职业病，很难改变。
陆海军在电话那头说:
“沈主任，请帮个忙。”
沈海洋:
“你“陆海空”疆域辽阔，有什么敌人能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陆海军:
“你老弟就别笑话我了。你赶紧下来帮我会诊个病人，太难缠。”
沈海洋打了几句哈哈，和郑海洋打过了招呼，就带着我一起下到骨科。
骨科护士站前围着很多人，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正在那里破口大骂，扬言要铲平医院，杀了陆海军全家。
那个男人骂:“我就日陆海军大爷！你们收了我的红包不办事，出了问题不闻不问，你他妈不得好死！”
又骂:
“这件事你摆不平，我就让你从地球上消失。”
中年男人见到我们两人，以为是陆海军搬来的救兵，更急:
“你搬来救兵就能保住你的狗命吗？老子不怕你！你他妈作为科室领导，骨科专家，说什么你们医生是人不是神仙。我看你他妈根本就不是人！”
几个保安过来，把那个光头男人团团围在中间。
我们都没有说话，径直来到病人床前。
我掀开病人的被子，从被子里立刻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沈海洋查看了病人的刀口，问站在旁边的床位医生:
“手术多久了？”
回答:
“33天。”
沈海洋:
“连续高烧不退？”
回答:
“是的，什么退烧药都用了就是不退烧。她老公在外闹呢”。
沈海洋:
“你们陆主任呢？”
回答:
“在骨二科等你呢。”
沈海洋:
“病人手术刀口感染，肌肉开始腐烂了，需要尽快实施清创手术。请办理好转科手续，直接把病人送到烧伤科。”
（骨二科主任室）。
陆海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光秃秃的脑袋竖在老板椅子里，听见外面有动静，哧溜一声滑到了桌子底下。这个动作让我想起GX南宁FCG市海边，那里有一种海蟹，每天天蒙蒙亮到太阳出来这段时间，数以万计的海蟹从海水里爬到沙滩上。大的和纽扣差不多，小的像米粒。那时候海滩还很湿润，脚走在沙滩上，一不小心就会哧地一声冒出水来，直刺天空，如同小儿撒尿一般。这些海蟹特别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在一瞬间钻进沙子里了无踪迹。看到这种海蟹我就特别想笑。总是把他们和那些贪官污吏联系在一起。你想啊，一个贪官倒了，周围就一下子宁静了。风平浪静了，他们又悄悄地钻出来，尽情地施展贪污绝技，大捞特捞，肆无忌惮。
陆海军听见是我的声音，猛咳了几声以掩盖刚才的尴尬。
陆海军:
“这回你老弟无论如何得帮帮我。”
沈海洋:
“我说你们骨科医生都是扒干饭的吗？病人弄成那样了你也不管？出了事你能脱得了干系？”
陆海军:
“我们骨科在看骨头方面是内行，但在皮肤、肌肉损伤方面是外行，所以请你帮忙的。”
沈海洋:
“你们一点都没把病人放在心上，手术做了一个多月了，创面严重感染，里面积了很多脓水。再不采取措施就要出人命了！”
陆海军:
“老弟训的是。我们一定吸取教训。”
沈海洋:
“我已经让病人的床位医生办手续转给我们处理，但前面的费用得搞清爽了。”
陆海军:
“这个病人是交通事故，还在打官司呢。家里又没钱，都欠七八万了。她老公又很痞，不交钱，还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整得头都大了。”
沈海洋:
“前面的费用由你负责处理清楚，跟我们烧伤科无关。后面的治疗你们就不用操心了。病人家属我们帮着做做工作，矛盾激化就不好办了。”
陆海军:
“看来哥没看错人。你帮哥大忙了！来，这条烟是朋友从美国带来的，走私货，地道。拿去抽着玩吧。”
沈海洋也不推辞，接了。
我们到烧伤科，骨科转上来的病人也到了。
沈海洋:
“你让护士站把手术室准备一下，我们一会给她手术。再通知病人家属到我办公室，我们先把情况弄清楚，等会你参加听一下。”
（烧伤科主任办公室）。
病人家属，那个光头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沈海洋:
“我是烧伤科主治医师沈海洋，也是这里的主要负责人。从现在起，你爱人的病由我们负责，请不要担心，有什么情况希望我们能及时沟通。根据病人病情，我们马上给她实施小手术，其目的是清除感染的坏死肌肉，对创面进行清洗消毒，费用在500元左右，护士站会打出详单给你，有疑问就咨询护士站。现在有些情况需要了解一下。”
光头男人:
“我是她老公。我老婆一个多月前被车撞了，骨盆骨折。当时手术费就要10万。我们想转到SH去，陆海军不让，说他们都是骨科专家，包在他们身上，我们就没转。手术前一天，陆海军让他的手下，副主任医师候上楼和独行侠找我们谈话。说为了保证手术一次性成功，打算从SH邀请三位专家过来给我老婆做手术，还要我们在手术结束后给那三个专家包8000块钱红包。撞我老婆的驾驶员是个SD人，根本不愿意拿钱，我们就去银行贷款，找亲戚借了一部分。手术完了，8000块钱红包也拿去了，还找我们要了300块钱吃饭钱，说是给我老婆手术期间专家吃工作餐的费用，我不明白，为什么医生给病人手术吃饭钱也要我们给？谁知第二天，里面的钢板就掉了一颗螺丝，第三天又掉了一颗。你们都懂的，病人那么重，又不能翻身，螺丝怎么会掉呢？我们找候上楼，他们让找陆海军，陆海军就说你还得找床位医生，就这样推来推去没有说法。一个星期前，我老婆开始发高烧，一直烧到40度。我们去找陆海军，陆海军嘴巴上叼着万宝路，阴不阴，阳不阳，还说要我们冷静。这要是他们家的人他会冷静吗？这个混帐东西！一个骨科主任，一个月多少工资抽那么贵的烟？我看就是个十足的腐败份子！”
又说:
“我们让他赶紧拿出治疗方案，要不我们就转院。他说转院可以，把欠的医药费交了。他大爷的，他就这么当医生的吗？老子要告他，告不倒他我就跟他姓了！”
光头男人这一通发泄，沈海洋始终冷静地听着，等他发泄完了，说:“前面的事情先不要想得太多。现在最紧要的是怎么让你老婆病情好转。你们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斗气的。”
光头男人说:
“沈主任说的在理，我听了心里舒坦。不像陆海军那个王八蛋，没一句人话，白吃了几十年饭。整天一瘸一拐的，自己的骨头都没看好，还有脸给别人治骨头？”
我有点想笑，忍住了。心想，你这家伙哪里知道，陆海军的腿是小儿麻痹，不是后天摔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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