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流波山
夜色更浓了，风中充满了芬芳的花香，但沙心几人已完全怔住。
“我是个瞎子。”这话平淡得就像今天尝到了一坛美酒一般。
沙心瞪大了眼睛看着离恨，这个人，独居在山谷之中，整个世界只有黑暗与花香，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寂寞，永远带着笑，永远温暖和煦。
黑猫更是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惊奇道：“你真的是瞎子？”
“这位是？”离恨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黑猫狡黠地一笑，阻止了沙心的介绍，说道：“你猜猜看老夫的身份相貌如何？”
离恨微笑着道：“也好，只是这位猫兄，你真的要我说出你的身份吗？”
黑猫立刻炸了毛，目露惊恐地看着离恨。
它去过很多地方，包括拥有各种仙神的道会，没有一个人能看穿它的来历，姜子牙也没能看穿。
但就在刚才，这个瞎子仿佛洞穿了它的灵魂，让它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他看穿了。
“你不必惊慌，我虽然已看不见，却还是能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感觉得更多。”他脸上带着种自豪而满足的光辉，像是为自己的本事而骄傲。
“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树枝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那柔软的腰肢？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带着收获的甘甜与麦香？我知道！”
大家随着他的声音闭上了眼睛，就连惊逢大变的女妖神色都柔和了不少。
仿佛真的，风更轻柔了，花也更香了，这天地间的一切，好像用心也能看见！
“不要为我可惜，也不要怜悯我，我活得很自在开心！”
沙心悄然睁开眼，却见离恨正冲着自己一笑，在朦胧的灯光中，显得那般平静，闲适。
沙心很少尊敬人，离恨虽然救了自己一行人，但沙心只有感激。而此刻，他却充满了敬佩，不是因为他的神秘，强大，而是因为他使自己看清楚了生命的另一种意义。
楼外，那两个带着面具的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退走了。
而更多的，包括犬妖在内，都满脸不服之色。
“臭小子！你有本事就一直藏在里面！”
犬妖爬起来叉着腰大吼。
话音未落一片花瓣便飞射了过来，打得犬妖鸡飞狗跳，连忙窜进草木里不出来。
不消片刻，楼外传来了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
“小子，你莫以为埋香谷主人是真心护你，你可知他是谁？”
沙心一行人此时正在各自调息养伤，闻言却是一愣。
本不愿搭理那妖怪，却听它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他是聚散流变，悲欢离合八大妖王之一，葬花妖王——离恨！可笑你莫不是以为他是个好人？”
虽说明知道那妖怪很可能是在挑起自己一行人对离恨的猜疑，但乍闻之下却不免都吃了一惊。
葬花妖王——离恨！
几人不免把目光投向了离恨。
却见他依旧淡淡地笑着，既不否认也不应答。
“那小子，你真的是妖怪？”黑猫没这么多顾忌，当下便防贼似的防着离恨问道。
离恨点了点头：“我的确是妖族。”
“哇！沙小子！咱们快跑！他们是一伙儿的！”黑猫大声嚷嚷着。
沙心一把按住了它，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离恨兄。”
这下倒是轮到离恨惊奇了。
“我听闻沙兄是天上的神仙，为何知晓我身份后不喊打喊杀？”
沙心无奈地说道：“也许这就是在下被贬下界的原因之一吧。”
“哈哈哈！沙兄果然妙人！”
沙心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妙在何处。
黑猫不满地瞪了沙心一眼，暗自嘀咕着：“沙小子不愧是傻小子，你早晚会吃亏的。”
沙心捏着它颈后的软肉，将它提到一旁，丝毫不以为意：“那就等我吃亏了再说。”
楼外。
一批妖魔碰了个头：“怎么办，那小子好像不介意葬花妖王的身份。”
“可恶，虽说葬花妖王从不开杀戒，但也没见他有过败绩，这可如何是好！”
“哼，咱们就这么等着，他总会出来的！葬花妖王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
总算暂且平静了下来，沙心苦笑着看着自己衰败的身体，眼角眉间已经有皱纹出现，全身的皮肤更是由健康的红润转为死寂的苍白。
“沙兄，你莫非中了诅咒？”
离恨不知是怎么看见的，贴近沙心问道。
沙心暗叹一声：“比诅咒更为厉害，在下是中了天人五衰咒。”
离恨点了点头：“看来沙兄有高人相助，天人五衰咒的效力可不止这点，但若是一味压制，后果将是越积越厉害，最后就算有办法可解，也深入灵魂，无法驱除了。”
沙心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但却无能为力。
“不知沙兄是被何人所害？”离恨好奇地问道。
沙心不知该不该与他讲，但想想他的身份，也许原神的事他早已知道，便也不再隐瞒。
“在下是中了人间原神之咒，那原神神相是一只寒鸦，主死。”
离恨恍然，随即又是一笑。
“沙兄命不该绝。”
沙心立马来了精神，紫霞也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
“离恨兄此话当真？”
离恨坐了下来，像是陷入了回忆。
“西牛贺洲，有一女子，慈悲心肠，活人无数，她天生地养，乃原神之身。却难寻芳踪，但若是相遇，便会尽力救治，无论仙魔妖鬼。”
“她一直在这一洲吗？”沙心问道。
离恨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意：“我曾遇见过她一次，她要治我的眼睛，被我拒绝了，她很气恼，说我坏了她的规矩，她那里，欠着我一份缘。”
沙心了然，心下终于安定了些。
人便是这样，若是没有方向，便如同浮萍一般，随波逐流，难以心安。但若是有了奔头，哪怕刀山火海，也充满干劲。
这何况，这关乎生死。
“她近日，会去流波山，流波山有仙会，沙兄可自去寻之。”
“流波山······”
“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壮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世人皆以为流波山位于东海之间，却不知，此仙山每逢六月，便会降临西牛贺洲，与大雷音寺遥相呼应。”离恨细说着，不觉已有了困意，话毕打了个招呼便上了楼。
沙心感激地抱拳一礼，也不管他是否能看见。
这位妖王之情，沙心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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