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活着就有希望
此时的沙心，正压着体内的伤势带着黑猫与紫霞在流沙国内飞遁。
这本来像是世外桃源的流沙国，乱了。
寒光一闪，又是一条性命被一刀砍倒，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来时是正午，去时已有晚霞。
血红的天际映得大地通红，双方就这样死死对峙着，既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他们戴着左黑右白的面具，像是索命的无常。
服从，或者死。
大多数人做出了自以为明智的选择，却仍有小部分在犯傻，他们不愿放弃自由，即使为了它付出生命的代价。
紫霞歉意地看着沙心：“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沙心狡黠地一笑：“说什么傻话，以你的风姿，这天下不知有多少男子想被连累呢。”
黑猫打了个寒颤：“哇，你好肉麻！”
沙心黑着脸：“你看，有些家伙丝毫不觉得连累了别人呢，当贼被抓了，真是丢人。”
“谁呀？谁？”黑猫左顾右盼，丝毫不觉得沙心在说自己。
“要我说，你也真是蠢，识时务者为俊杰，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把寸心珠给他们嘛，反正这珠子对你又没什么用。”黑猫掏了掏耳朵，趴在沙心的肩膀上舒服得很。
沙心提溜着它颈后软肉，作势就要往下扔：“行，我傻，你别跟着傻子，免得丢了你性命，拜拜。”
黑猫吓得张牙舞爪，现在城中一片混乱，若是被丢进去八成会被乱刀砍死。
“年轻人！要冷静！听老夫一言！老夫这不是为了教会你变通吗，做人呢，不能太死心眼，只要保住了性命，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嘛。”黑猫老气横秋地说。
沙心愣了愣，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他竟然觉得这死猫说了句很有道理的话。
“这话倒是不错，你听谁说的？”
黑猫停止了挣扎，一双晶莹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脚，低声道：“当你醒来之后，发现天地变了，人变了，仿佛自己已经被世间遗弃，而你只能独自看着这个世界，无论被人踩，被人骂，无论多痛苦，多无助，也要活着，也只能活着，咬着牙，苦苦挣扎，也许最后，才能回去，这样，你就会觉得，只要活着，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沙心默默地听完，又默默地看着它，这是这只猫的经历吗？它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吗？
为何，与自己如此相像······
“喂，死猫，你以前是不是总被人欺负啊？”沙心促狭地看着它。
黑猫大怒，张牙舞爪道：“胡说！老夫经天纬地，神通广大！谁见了我不恭恭敬敬！”
紫霞本来很担忧，好看的眉毛一直颦着，但此刻见他们俩笑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出了流沙国。
“咦？下面的人······”紫霞透过云缝看着下方，发现了一行人。
“呀！那不是那位姑娘一家吗？”
沙心闻言，探出脑袋往下张望，果然，是那老鹿一家，或者说，已经不算一家了。
那女妖单手持剑，剑尖染血，斜指着前方。另一只手软软地吊在一旁，明显是断了，清秀的脸上满是血与泥，显得狼狈不堪。
但相较她来说，她的两位兄弟更惨，一个已经身首异处，化作鹿身原形。另一个被拦腰斩断，躺在地上喘息，眼看也快活不成了。
不过老鹿妖倒是完好无损，小鹿妖死了，但它的尸身依旧拱卫着父亲，不让那群畜生伤到自己父亲分毫。
老鹿静静地坐在子女三人中央，有一口没一口地砸吧着烟，苍老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
时间仿佛凝固了，这一刻，只剩下了缄默。他的手不住的颤抖，背也更加佝偻。他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抵着黄沙。啪嗒，浑浊的泪水滴落，他无声地掉着眼泪，曾经饱含热爱的眼神此时也变得木讷，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上天与他开了一个玩笑，玩笑的内容，是生命与自由。
“老黑，紫霞，在前面等我。”
等紫霞回过神来，只能看到沙心持着心猿棍身着玄色神铠冲下去的背影。
“臭小子，才给他讲了生命的可贵。”黑猫嘀咕着，但一双猫眼中却没有丝毫不满。
紫霞开心地笑了，宛如繁花盛开。虽然内心充满了担忧，但她明白，这才是他，有所持，有所守。
沙心无悲无喜，内心莫名的平静。
他现在只想把悲歌拉过来，看看那满城的鲜血，又把曲流殇找过来，看看那满地的残花。
这一切，真的是他们想要的？
什么狗屁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这分明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沙心舞着心猿棍，含怒而发，从天而降。
这一棍，配得上沙心巅峰的一击，力透棍尖，有千均之势，却沉稳而柔韧。沉稳得攻中带守，以防意外，柔韧得能随发随控，随心所欲。一棍之内四面八方全都被笼罩着。
戴着黑白阴阳面具的怪人们立马便做出了反应，运转法力，刀兵相交，这声音并不大，但所有触及到沙心心猿棍者都倒飞而出，逆血狂喷。
脑海中，心猿意马叹道：“小子，这一枪，有些火候了。”
沙心并未感到欣喜。
提棍再上，点，扫，刺，挑，抡，砸，随性所欲，行云流水，他打得入了神，入了魔，竟连自己嘴角溢出大片鲜血尤不自知。
女妖死灰色的眼睛终于流动出些许神采，老鹿颤抖的双手终于敢捧起孩儿尸身。
她一言不发，拖着自己的断臂一剑接着一剑挥舞。
她的妖力不强，但是剑法精妙，每一剑都攻敌必救，自身却毫不设防。
她不惜这条命，但敌人惜，便被她这么一直压着打杀。
戴着阴阳面具的他们仿佛没有知觉，挨了棍，中了剑也沉默不语，像是一桩桩木偶，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炽热的眼睛，却告诉沙心，他们有血有肉，他们正在为了自己的梦拼杀。
从黄昏到日暮，大漠已然染血。
地上没有尸体，他们走了，施展了五行遁术，带着同伴的尸身，飞快逃离。
她头发上凝固着鲜血，很不好看，正愣愣地看着两位哥哥的尸体发呆。
老鹿双腿上一边一个放着，他的骄傲，他的儿子们的尸身。
他一直没说话，仿佛一座石雕，要在这大漠坐成永恒。
直到夜幕降临，第一缕星光洒在他的脸上，她才哭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只剩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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