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命之说
天庭。
玉帝见了交还令符翊圣真君，半晌没有言语。
这次的战况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妖从未比仙弱，它们终于察觉到了。
“败了吗？”
“嗯。”
“那······招安吧，让太白金星去。”
“可能，无法招安了······”
“为何？”
“仇深似海，同仇敌忾。”
玉帝一怔，感觉事情又出乎了预料。
“谁做的？”
“某感觉那位卷帘小将，天蓬元帅，张元伯都恨不得把事情闹大，但真正让局面无法收拾的，是那只猴子。”
“朕明白了，幸苦真君了。”
翊圣真君回了府邸，大殿只剩玉帝一人。
寂静无声，良久之后，终是响起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
园林内。
“你是？”四人警惕地看着她，虽然怎么看她都是一个普通的人族老妪。
但在这种地方出现的普通人本就不普通。
老人不为所动，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将手中扫帚递给了沙心。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沙心接过了扫帚，他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
老人笑了笑，满脸皱纹绽放得像一朵花。
“年轻人，想听个故事吗？”
几人都表情多少都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就算是最年轻的沙心，应该也不下百岁了，这里最年轻的，定然是最苍老的她。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她却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莫看我如今这样，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大美人呐。”她先是再次笑了笑，沙心发现她很喜欢笑。
“湘水名妓，色艺双绝，愿为裙下之臣者比比皆是，想做入幕之宾者万里寻花。那个人，就是我，我很骄傲，也很悲伤，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早晚会随着容颜褪去。”
“这是我的命运，一个名妓的命运，芙蓉对镜贴花黄，笑与他人嫁衣裳。我想逃，却不敢。”
哪吒插嘴道：“你若不喜欢，为何还要忍着，自讨苦吃。”
她笑了笑，并不反驳。
“诸位是仙，是神，有那个本事选择自己的生活，但我不能，我是一名艺伎，除了唱与笑，我一无所有。”
“我依靠着他们，也终将沉沦于他们，但我不想。”
“那日，我站在高楼上，想着跳下去了却此生，却没成想，一跳，竟是跳到了这里。”
“后来，他出现了。”她停顿了片刻，却并无恐惧之色。
“他给了我一根金簪，一把扫帚，让我选择。”
“我渴望自由，但我也难以忍受粗茶淡饭，多年富贵的生活怎能允许我贫贱？”
沙心静静地听着，看着她表情的变化。
“你总得放弃一些。”沙心说道。
她点了点头，苦笑一声：“没错，总得放弃一些，很久后我才明白这个道理，要进门就要低头，要握紧就要先松手，要攀登就要先俯身。”
“究竟是继续那场关在笼中的荣华富贵梦，还是醒来粗茶淡饭自在活着。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我想摆脱名妓的命，它再好，终归不是我所选，我想要的。”
“他很开心地笑了，说是要留下我最美的样子，直到下一批人到来。”
“现在，该你们了，你们，想要什么？”
她抬起了头，清明的眼珠坦然地看着四人，与她的苍老面容不一样，她的眼睛，宛如初生一样剔透。
楚馆灯影里有过客匆匆，她却不愿开败在阡陌之间。因此，她跳了出去。
沙心回首自身，自来了这个世间，他最多想的，是我不要什么，而不是，我想要什么。
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常常被怠惰与繁华迷了双眼，看不清自己的心。
我想要什么？
我又为了这个想愿意付出什么？
面对人生，是随波逐流还是狠下心再拼一把？
“你们看！”
哪吒又叫了起来。
原来是她交出扫把之后，一步步走回了庭院深处，静静坐在了小亭子里，她的容颜逐渐回到韶光年华，眼含春水，发若染雪，面似桃花，嘴角勾勒出婉丽一笑，抚着无意伸入亭中的细柳，悄然不动了。
“她死了。”天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壶酒，饮了一口。
“她早该死了，一个凡人，被那个神秘的人不知续了多长的命，怕是灵魂之力已经耗光了。”哪吒合上了莲花心眼说道。
“她······好像一幅画······”紫霞仙子喃喃着。
画？
不对！
沙心哪吒天蓬三人猛然反应了过来，再仔细地看这个园林，不正是一副画？
跃起的鲤鱼，孤飞的倦鸟，繁盛的草木，以及，那个面含微笑赏细柳的美人。
沙心立刻转身退了出去，再次抬头看那月亮门，之间那圆弧上雕着三个字——恨雪图。
恨雪？这莫非是冬？
但这花草，泉水，细柳，倦鸟，跃鱼哪里是冬能有？
猛然间，沙心灵光一闪，一股寒意渐生。
“我明白了。”
三人注视着他，认真听着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收集了跃水之鲤，冬飞之禽，不冻之泉，傲雪之柳，凌寒之花，以及那个姑娘，她便是这幅恨雪图的中心，恨命之人。他将所有敢于打破宿命的存在，都放进了他的画里，他根本不是想助她，只想完成自己的作品罢了。”沙心看着这幅所谓的画，一股强烈的怒意涌上心头。
用生命拿出的挣扎竟然在这些人眼中只是一场游戏？一个作品？
“你们信命吗？”沙心突然问道。
哪吒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不信，我若是信命早就被我爹一剑砍了，毕竟我是个怀了三年零六个月的妖怪。”
天蓬又喝了一口酒，低声喃喃道：“我以前信，现在不信，因为我如今若是信了，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天蓬醉了。
紫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不知道。”
沙心抬起头，冲着虚空喊道：“喂！这里还有三个不信命的，你要不要再宰三个完善你的作品？”
天上传来一阵狂笑。
“哈哈，命？我生来便比你们高贵，这是天地所赐，凭什么？你们这群泥腿子敢爬到天上去作威作福？你们会有报应的！哈哈！天会惩罚你们！你们的劫，那些该死的伪仙，该死的神佛！统统都要遭劫！所有不信命的，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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