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五章 成形
很少有亡灵不惧怕阳光，毕竟不是人类，没有生前脆弱敏感的感官，反而修林将军跟着长天久了之后，越来越不像个亡灵该有的样子，很多时候便忘记了自己的真面目，紧张地配合眼前发生的一幕，藏身在芦苇丛中静观其变。
无名树林里，东倒西歪的灌木丛被拨开一道很宽的路，从中缓慢地走出高大苍老的树精，身后跟着一棵很小、不足四米高的幼年树精，它们来到湿地边缘就停下。
它们从树根生长出几条气根扎在湿地中，汲取养分和水分，很是惬意地享受清晨的阳光暖和和照在身上，舒展树冠所有因入冬逐渐凋零的叶子，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爱憎，知冷暖，表现出人类特有的一面。
长天没有讶异，这不正是前不久遇见的老树精，转向博恩说道：“你在这里是为了等待树人出现？”
博恩点点头，这么多天埋伏总算有回报，回应道：“那个老树精就是法贡，我从老前辈口中得知齐尔瓦扎城东边森林有树人活动的痕迹，我就来了。”
修林将军脑回路清奇地提出：“你等到树人出现接下来要干嘛？”
小魄罗在长天怀里蹭蹭，被它舔过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它咕噜咕噜地回应修林将军，没人听懂。
博恩这下犯愁了，作为探险家的他哪里好玩就去哪里，从没想过等到树人出现要干嘛。
他转念一想，询问：“为什么你们称法贡为树人，而我们探险家却以树精代之？”
长天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仔细想想树人这名词最初是从奥古斯汀口中说出，无论哪种称呼都无关紧要，当下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让它们走了，再想找到它们就难了。
这么想着，他给修林将军使个眼色，同时捧起小魄罗放回博恩手中，从芦苇丛窜出去。
修林将军紧跟其后，召唤黄泉气息隐秘地接近树人所在的湿地边缘，意图阻止它们逃走的后路。
博恩大概没想到这两人冲劲上头，踉跄地抱起小魄罗追上去，大喊：“哎等等我，你们要干嘛？惊动树人可会命悬一线！”
长天顾不上身后人，出声劝退：“你不要跟上来，我们有事情要找树人。”
博恩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不满地拒绝道：“长天是吧？嘿我说你这人也太奇怪了吧！哪有人这样鲁莽行事。”
长天边跑边回应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们本来就冲着树人来的，你说的法贡我之前见过。”
博恩不依不饶，探险家的精神不允许他这时候退出：“哈？那你们别想抛下我……”
哒哒的脚步声惊动了树人，它们第一反应就是逃进森林，不料被黄泉气息阻断后路，气得它们控制周遭的灌木丛亮出鞭子武器对不善来者进行猛烈攻击。
那些宛若游蛇的活树枝万箭齐发，朝着动荡的芦苇丛呼啸而去，那架势盛气凌人。
树人感受到人类的气息，但它失算了。
原本在它们控制下的树枝纷纷倒戈，改变方向迂回，缠住它们。
修林将军露出很惊讶的表情，默默地给长天点赞，他确实第一次见到长天施展这样的绝技。
博恩被惊得眼珠子快从眼眶中突出，结结巴巴地吐字道：“长天，这是什么魔法？”
长天很认真地回答他：“我不会魔法，这是一种身体本能。”
博恩哼兮兮地摇头，不相信他的鬼话，哪有人类的身体本能是控制树木，当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么？
然而下一秒，法贡开口打破了他所有猜疑：“又是你这个毛头小子，这次找上门来送死？不过值得赞扬一下，你倒学会了控制树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三人趟过湿漉漉的芦苇丛，落地在湿地边缘的踏实土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四目相对，长天呼气道：“我有事找你，不要跟我耍什么讨厌人类的把戏……上回我给你的小树苗，这么快就成形了？”
躲在法贡身后的小树精很惊奇地看着长天，感觉自己和这个人有某种血浓于水的联系，晃晃法贡的手臂小声地问道：“法贡爷爷，他是谁？我从他身上感受到同气连枝。”
法贡完全没料到这小子一眼就看出小树精的身份，倒也不隐瞒：“格鲁斯，他是你的父亲！”
长天最不想听到这个，纠正法贡的说法：“我不是你父亲，别听他胡扯！”
尽管法贡和格鲁斯被灌木丛的树枝缠住，但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体型像人类的格鲁斯稍作意念施展技能，草结仔破土而出，轻易就捆绑住长天他们三人，结果局面演变成双方都动弹不得，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树人的感官也许表现地不那么明显，他们不会惊声尖叫，不会痛哭涕流，但感觉器官提供的功能与人类大同小异，它们通过体内调节引起某种反应，接受信息。
格鲁斯真切地从长天身上接受到一个强烈的信号，这人和自己用着同样的身体。
通常情况下，树人不可能移动那么快，因为植物细胞有细胞壁，它们黏结在一起形成刚性网络，使得树人的行动异常缓慢，很难做到像动物飞快行走。
但格鲁斯也发现了这点，从它产生意识起，就知道自己和法贡爷爷不一样，它可以跑得很快。
法贡慈祥地抚摸着格鲁斯，是时候告诉它真相：“格鲁斯，你是从那人身上掉下的一部分，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的确是你的父亲。”
博恩差点以为出现自己幻听了，冲着长天直嚷嚷：“有没有搞错？你还能生出小树精……”
修林将军也被这天方夜谭的事实吓得魂魄升天，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我还真没想到你的木头人身体还能繁衍出一棵小树人，简直刷新了我的三观。”
长天狠狠地回瞪他们一眼，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和他们纠缠，放话：“你们可以闭嘴？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再大惊小怪，就不要怪我用树枝把你们嘴巴缝起来。”
法贡见如此，开门见山：“你来找我，肯定是想恢复人类身体，我猜对了吗？”
格鲁斯那惊奇的小眼神一刻也没从长天身上移开，有点小失落地问道：“法贡爷爷，他是人类吗？”
长天没有回答法贡，不说话即是默认，只是他感觉怪怪的。
上回拔掉身上的小树苗才过去不到一个月，法贡是如何做到让这么小的树苗成精？
思来想去，只能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生命源泉。
想到这，他更坚定此行的目的。
法贡安抚格鲁斯，用最短的时间给它讲明来龙去脉，随即冷笑道：“我若不答应你，你要怎么办，对我们下杀手？”
长天轻易就挣脱掉捆绑脚跟的草结，面不改色地走到法贡面前，用同样的语气回以肯定：“不要把我和你认为可恶的那些人类相提并论，你们树人为躲避人类的砍伐深居偏僻之地，不就是为了能安逸地活着？既然如此，为何不为此奋战？”
法贡听出其中的意味，示意格鲁斯不要插手，它一发怒就引来叶子风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遮挡住所有的视线，和当初施展的复仇漩涡形神不同，直接吞没湿地占为己用，产生的扭曲能量足以夺走人的性命，然而它还是留了一手。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想法，你不止是想恢复人类肉身，还痴心妄想利用我们。人类的小屁孩，你可惹毛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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