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京都

　　此时此刻，午夜子时，京都通天阁中依旧灯火通明。

　　九面前尘往事镜静静矗立在大厅中央，四周坐满了白衣的神官们。为首的自然是三大世家最有权势的人为主，这些人也就是如今的九祭神官。

　　在大神官尚未出关前，这九个人的决定，会直接影响庆国皇帝庆晟帝凤日月的旨意和国策。

　　他们后面分别跟着自己得意的弟子或优秀的一等神官们，二等和见习的神官，在这样重要的场面中自然没资格出现。

　　今夜，曲氏一族的占星师发现天象有异，紧急召开所有人来到通天阁最高层开始这次会议。这位占星师自然也是九祭神官之一，最中间的九个座位，却只坐了八个人。

　　苏岚虽然只是个见习神官，但她身份实在特殊，所以也侥幸出现在了这里。她穿一袭无暇的白衣，赤着脚，为这些尊贵的九祭神官们添上茶水。

　　忽然，众人齐齐站起身，那是那面代表着大神官旨意的镜面上开始出现波纹。苏岚连忙行礼，后面的小神官们也都纷纷行礼，一个个几乎压制不住自己内心欢呼雀跃之情。

　　大神官闭关之后，能听闻他的旨意，都是至高无上的机缘。

　　他的声音冷淡且旷远，充满了对尘世的不屑一顾，仿佛淡淡扫过，那高高在上的声音开口：“谁没来？”

　　九祭神官中空着一个座位，那是国师府钟氏一族族长，钟远成。

　　众人都知道这人发家的历史，早些年靠着四处捕杀厉鬼，借着厉鬼相残而获得厉害的鬼将，直到成为御鬼一族数一数二的人物，理所当然成为九祭神官候选人。

　　庆晟帝本来并知道这个人，直到当年那桩宫闱秘辛，旁人只当钟远成为了庆国国运，忍痛献出爱女，从此也就坐稳了九祭神官中的一把交椅。众人对他的行为虽然不齿，但也说不出什么。然而好景不长，现任大神官上位之后，很不喜欢御鬼师，连带也不喜欢钟远成。

　　此刻，大家都等着看笑话呢。

　　天象有异，又是曲氏一族牵头，没人会不给面子。这样和大神官作对，会有什么下场呢？

　　“罢了，不来就不来吧。”众人心中一震，大神官什么时候这般好脾气了，刚想松一口气，又听那神邸一般的虚影继续开口，“既然钟远成今天不来，日后也就再不必来了。”

　　众人这才倒吸一口凉气，大神官权势通天，却视之如浮云，向来他也不管俗事。这次一开口，就罢免了钟远成九祭神官的地位。

　　没人敢开口，还是曲氏的占星师轻声问道，似乎怕声音一大就吓得那镜子中的虚影破碎：“这，会否不妥？”他看着众人脸上变幻的神色赶紧开口，“曲夜不敢质疑大神官的决定，只是九祭神官掌管各种祭祀祈福治疗耕种的事务，若是少了一人，那这些工作该当如何？”

　　当今的大神官也是曲氏一族的人，所以也只有同族的人才敢小声规劝一二。

　　一阵轻轻的嗤笑声从波澜的镜中传来，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伸出来。这手看着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细腻，天生就是不事生产的白皙，那手指上还戴着一枚翠绿的翡翠戒指，一个月前，这戒指还是腾冲使臣进贡给庆晟帝的无上珍品。

　　那手掌微张，指着跪在地上，额头接触地毯的苏岚，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她，就是新的九祭神官。你们还有事吗？”

　　一只屏气凝神的苏岚觉得周围气氛有异，小心探头，就发现周围人钦羡又复杂的目光，再结合刚才听到的话，她吓得险些背过气去。

　　大神官，竟然直接让她一个见习神官，连越数级，直接成为了掌控天下至高权利的九祭神官。纵然如此，没人敢有异议，没人觉得不妥。

　　因为这是大神官的命令，也因为，她苏岚是大神官唯一的弟子。

　　一番任命很快结束，单就这几句话，明日会在朝堂和天下掀起多少波澜。但始作俑者根本不在意一般，开口催促曲氏一族的占星师来：“曲夜，你大半夜究竟想说什么，赶紧开始吧。”

　　“我近日来夜观星象，发现东南山阳一带天象有异。”曲夜点头，连忙开口。他有着一副年轻人的面貌，但眼神沧桑，旁人猜测他可能只是驻颜有术。

　　九祭神官中还有钟氏一族的人，只是终究人微言轻，刚才不敢说话，现在却急着开口，这人是钟远成的堂叔钟似海，一个年迈沧桑的老头，浑身带着黑压压的鬼气：“我知道山阳一带有七煞村，七个村子首尾相连，那里的风水本就和别的地方大不一样，就是真的有什么异变也是正常。”

　　曲夜急了：“若只是普通风水问题我也不会这么紧张。”他低头看着水镜方向说道，“那里昨夜有阵阵巨大的妖气和鬼气缠绕，接着电闪雷鸣却不是天象，再之后我就发现，那里的朔月之势被人夺了。”

　　“你说什么？！”钟似海知道轻重缓急，别的好说，竟然有人敢逆天夺势，真是太胆大包天了，还不把不把通天阁放在眼里了。

　　曲夜继续急急说道：“朔月之势被人利用还不是最棘手的，最可怕的是……最可怕的是……”他一向不动如山的眼神慌乱起来，看着水镜，像是在寻求依靠。

　　“继续。”那沉稳又冰冷的声音出现，却仿佛一缕清风，让屋内每个人慌乱的心头抚摸了一把，大家便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我猜测，”曲夜艰难开口，“鬼王借机苏醒了。”

　　“哪个鬼王？”钟似海急的音调都变了。

　　“呵。”一个穿青衣，道姑打扮的女人斜睨了他一眼，冷声开口，“还能哪个鬼王，只能是三年前大闹京都的那个鬼王啊，那个——”她冷艳的眉眼环视了一圈，“连庆晟帝都不愿意提起的噩梦啊。诸位不记得了么？”

　　苏岚开始庆幸，幸亏自己是跪在地上的，要不然接二连三的惊人消息足以吓倒她。先是莫名其妙成为了九祭神官之一，再然后又听到了，关于那个恶鬼之王，那个恐怖噩梦的消息。

　　虽然她还在长大，记忆却始终停留在三年前。那个全城十里红妆下的荒诞婚礼，那个流着泪被亲爹送进皇陵镇压鬼王的钟家姐姐，那些凄厉恐怖的惨叫。

　　“岚儿，你在想什么呢？”众人一个激灵，大神官突然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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