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筏上海夜
一听程风所说的话，杨勇节咧嘴叫道：“程兄弟，你是不知这大海的厉害！木筏不禁风浪，更当不起辽船一撞！上了筏子吃啥喝啥？！横竖还是一死！”
程风斩钉截铁地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运气好，好歹还能让你多活几天！别废话了！赶紧动手！”
好死不如赖活，众人一听还有救，哪像杨勇节想那么多，赶紧抹了眼泪、收了愁容，拿着刀斧四处砍伐木料。
木桌、木床、木桶、船桨、桅杆这些容易取伐的部位不用说，甲板、船舷、船舱也被叮叮当当地拆得七零八落。
用这些材料，众人在甲板上搭建出一个小筏子，随后抬起筏子，将其扔进海里。
从船上跳下去几名官兵，爬到筏子上，接应大船上不断扔下来的材料和绳索，继续捆扎，不断往外扩大筏子的大小。
很快便有了个雏形，而这时大船的船舱已经被烈火烧穿、开始漏水，船身渐渐往海里沉。
“快！收拾些吃食饮水、枪箭弓弩往筏子上运！”
“卸下一块船帆来，装在筏子上!”
“杨勇节！你们在筏子上立起一根桅杆来！”
“长刀就别要了，沉重占份量！长枪留着！还可以竹篙使！”
“下面的人，注意了，接应一下水桶！”
......
程风用湿布捂着口鼻，忍受着烟尘的侵袭，站在船舷边上，来回指挥着众人抓紧时间搭建筏子、搬运物资。
待一切准备妥当，大船的下半部分船身已经沉入海里，而后半部分船身已经被焚烧殆尽。
待其他所有人都上了筏子，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个缴获不久、却已面目全非的战利品，纵身跳到了筏子上。
杨勇节看着那些还在痴痴看着大船沉没的众人，高声道：“他娘的！赶紧划！远离沙船！莫被带翻了！”
程风知道他的意思，大船在沉没的时候，船舱内有大量空间，就好像那片海域的局部出现了一个空洞，大量的水会迅速涌入船体填补船内空气，由此形成漩涡。
强大有吸力的漩涡，对于周围的人和小船来说，是及其危险的。
很快，众人用木桨、长枪划着大木筏迅速远离了沙船，远远地看着偌大一艘大船在海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觉得心中一悸。
“往哪个方向去？”众人望向了程风，经历数次劫难，他们已经不自觉地将他当成了此时的领袖，而名义上官位最高的马政很识趣地退居了二线。
没办法，危难之际，活命要紧。大家最信服的是能够带领众人正确应对危机的人，而不是谁的官大听谁的。
程风在木筏上站了起来，朝四周望了望，略一思忖，朝东一指，沉声道：“往这个方向划！”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谁都知道在渤海这个位置，往东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往西、往南与往北分别是宋辽两国的陆地，细思起来，南边的陆地要更近。
杨勇节大声嚷道：“直娘贼！搞错没有？！此时往南，还有希望返回登州，往东不是见鬼了？！想到高丽那可远了去了！
再说了，现在往东是逆风，借不上风帆的劲！程兄弟，你在海上待的时间短，你这想法不成不成！”
马政起身，蹙眉道：“程兄弟，是不是考虑往东北方向？那里”
程风笑了笑，指着东方远处几不可见的几处小黑点，道：“大家看，那边有数只海鸟。海鸟一般不会离开海岸五十里，看见它们，意味着离陆地不会太远。
此时往西返回登州，路途遥远，中间要是遇上辽军或者大的风浪，咱们都要玩完。还不如就近找到一块陆地休整，这样活下去的机会还大一些。”
众人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众人眼力都没有他强，什么也未瞧见，嘴里小声嘀咕着，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当着这些官爷们的面，船老大吴顺水心中胆怯，许久未说话，这时却犹犹豫豫地开了腔，“俺...俺记得东边那个位置好像有个小岛...以前打渔时曾经路过......”
众人一听前面不远处真有小岛，顿时来了精神，奋力向东划去，有桨的用桨，有长枪的用枪杆，还有人直接用手划，齐心协力只想早点踏上陆地。
人是天生的陆地上生存的动物，众人看着蓝幽幽、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海洋，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更何况现在待在一张不甚牢固的木筏子上，对脚踏实地的渴望更是无以复加。
程风站在筏沿上，朝东了望着海平面。
天空清澈透亮，海面亮闪闪的，筏子笔直轻快地在平静湛蓝的海向前滑行，就像是有发动机在推动似的。
渐渐的，他发现筏子进入一片水域，那里的海水不再是蓝色，而是墨绿色。天空中满是海鸟在飞翔，而且飞得很低很低，以至于他能感觉到它们翅膀扇起的劲风。
这些征兆再明白不过了：海水颜色的变化，成群的海鸟，这一切都在告诉众人，要随时保持警觉，陆地就在不远处。
而此时，太阳已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西沉，在天边显得又大又红。
筏子上没法生火，仓促之间，船上也没备干饼，只好将腌肉削成条状，每人分了四条，放在嘴里干嚼。
几个装着淡水的木桶被放在筏子正中间，每人基本上都分上了两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达陆地，这珍贵的淡水得节省使用。
黄昏时分，清澈的海面就是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五颜六色的鱼在筏子周围游来游去，黄的、绿的、蓝的、红的，或通体纯色、或斑斓相间，或粗壮圆滚、或小巧玲珑。
吴顺水拿渔网抄起十数条鱼来，剥皮去骨，将鱼肉切成薄片，做成鱼生，众人分着吃了。
虽然没有葱姜酱醋等佐料去腥杀菌，吃在嘴里还是有些甘甜的滋味，还可以补充水分。
补充完能量，程风继续盯着海平面，搜寻着陆地的影子，天空突然变成了一片深紫色，在筏子的一侧，一颗钻石般耀眼的星星悄然出现了，一动不动地挂在深色的夜幕上。
这颗星星，仿佛是夜晚降临的信号，浓重而巨大的夜幕笼罩住了整片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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