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清梦
天色渐晚，驿站里亮起灯火。
打理驿站的是一位老兵，离开军营后他就一直呆在这里，据说是因为当年他在这里救下了一个孩子。
老兵端来一盘热好的烙饼，放在将词面前，这是附近县衙送来的补给。
将词谢过，然后直接用手那起一块，结果瞬间便被烫的丢下烙饼。
老兵笑道：“呵呵，刚出锅的，烫！”
将词尴尬的笑了笑，吹了吹被烫红的手。
夏天拿出手绢包着烙饼递给将词。
“没看到上面冒着热气呀！傻乎乎的还拿手去碰，喏给你！”夏天没好气的说道。
将词一笑，接过烙饼，直接上嘴咬了一口，烙饼上顿时留下一个半圆的缺口。
将江雪怂着鼻子问道：“这里平时就您一个人吗？”
这句话是在问老兵。
老兵笑道：“官道本来就偏，这里离县城又远，所以周围十几里就只我一个人。”
将江雪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对面挨着将词的莫荣。莫荣微微一笑，显得很有礼貌，然后也拿起一个烙饼小口吃了起来。
“夜里冷，寒气重，尽量少出门。”老兵嘱咐道，然后离开屋子，来到外面马厩里喂马。
可能是这个驿站人们停留得较少，所以马厩里也只有两匹精壮的马匹。
马匹嚼着嫩草，鼻前吐出白色的雾气。
老兵满意的看着嚼草的马儿，然后转身走回屋里。
……
周铁嚼着烙饼，像极了吃草的马儿。
他抱怨道：“这饼子干死了，咋一个驿站，连个小菜都没有。”
其他人笑而不语，默默的吃着。
周铁无奈的叹了口气，左右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将江雪手里吃到一半，问道：“楼上好像有三个房间，五妹等会我们住一个房间？”
将冰心点头说道：“好啊四姐！”
将词看了看夏天，又看了看莫荣，最后将视线移至周铁。
周铁连忙说道：“公子，我和你一个房间。”
将词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极美的笑容。周铁看到瞬间呆了，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夏天看向莫荣，莫荣对夏天莞尔一笑，夏天也对她笑了笑。
吃过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马夫和管家都睡着驿站后面的木屋里，在那里有一个长铺子供他们休息。
老兵躺在一楼的床上，熄了灯，几个人也都上到二楼的房间。
将词上床躺下，但周铁却怎么也不肯上床，于是将词只好由他，让他在地上躺着。
“公子！”周铁突然喊道：“你有没有感觉到那个老兵很奇怪？”
“奇怪？怎么奇怪？”将词疑问。
“驿站是由国库直接出钱，按理说也没这般穷酸啊？”周铁说道。
“你是怀疑他贪钱了？”将词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周铁皱着眉头说道。
荒山野岭一个老人能怎么贪？就那些粮食，他一天到晚不停的吃那也吃不完啊！所以不是老兵贪，而是老兵的上面贪了。
“是吗？”将词笑了笑，腰间青蛇露出了头。
没再作声，二人进入梦乡。
……
梦深。
铃铛声轻响。
客栈门被推来，一名青衣女子走了进来。
“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上些酒菜，我等人。”
闻言小二一声“好嘞！”，随即熟练的向后厨报起菜名。
三道小菜加一壶清酒，这便是客栈里随便上的一些酒菜。看着眼前的菜肴，女子并未动筷，因为她要等的人还未到。
又等了许久。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铃声大作，门被猛地推开。
“小二，快上些酒菜，我赶着吃！”男子穿着一声粗布衣服，倒像是山里的猎户。
女子的声音这时响起：“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与我共桌。”
布衣男子看向女子，见桌上菜肴齐全，心想心中事急，不如就在此吃下，到时多给些银子。
于是男子便说道：“如此甚好！”
布衣男子也不客气，坐下便大口吃起菜来。
青衣女子含笑说道：“公子慢些吃，还来的急！”
说着端起酒壶，给布衣男子倒了杯酒。
布衣男子这时突然噎住，连忙灌下那杯酒，随即谢道：“多谢姑娘。”
女子轻笑，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放进嘴里。
轻声说道：“公子是要去参军？”
男子笑道：“正是！”
女子轻轻点头，然后又给男子倒了杯酒。
男子接过，一口喝下，问道：“姑娘刚刚为何不吃？”
女子笑道：“在等人！”
“哦？等人！”男子问道：“那，那人来了吗？”
女子点头说道：“来了，就在我的对面。”
男子一愣，扭头向后看去，后面没人。随后疑惑的看着女子。
女子也并未解释，又给男子填了杯酒。
吃完后，男子起身留下一锭银子，准备离开。
小二连忙说道：“客官，这银子多了！”
男子说道：“剩下的都给那位姑娘。”
话音未落，男子就已经走出了门。
“姑娘，这……”
女子轻笑，望着那空荡的门外，道：“我不用银两。”
声音远逝，场景一转。
河边，年轻兵士站在河岸。
青衣女子轻踱而来，至年轻兵士面前。
清风拂过，女子的脸被衣袖的轻纱遮掩。
兵士拨开轻纱说道：“春，你来了！”
女子将篮子递给他，笑道：“这里有一壶清酒，夜里睡前喝下，对身体有好处。”
年轻兵士“嗯”了一声，将篮子放在一边，然后看着女子，嘴里说道：“春，我现在……”
女子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我懂，我等你。”
年轻兵士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此刻眼里只剩女子一人。
他心中想着：“等我打完仗，我一定回来娶你。”
女子轻笑，拿起手帕，替年轻兵士擦汗，眼里充满了爱意。
兵士说道：“春你知道吗？自从那天客栈一别，我的心里就一直想着你。”
女子点头笑道：“所以你便回来找我？找不到人还砸了人家的客栈？”
兵士脸上露出羞怯的表情，说道：“这不是那小二把剩余的钱给私吞了吗？我以为是他们欺负你！”
女子轻笑，伸出手在兵士头上轻敲，骂道：“呆瓜。”
兵士憨厚的笑了笑，道：“嘿嘿，幸好你那时没事！”
女子含笑，用手拂去了兵士铠甲上的尘灰。
离别那天。
年轻兵士对女子说道：“此去经年，归时我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家门。”
女子站在河边，含情脉脉的看着兵士，回道：“我等你。”
清风拂过，河面微漾，柳枝轻摆。
河水映荡着二人的身影，微波曲离。
兵士走了，女子望着那背影，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这片绿意盎然的世界。
画面扭曲，映着女子那张思念的脸庞。
……
第一年。
女子站在河边，望着前方，那是当年男子离开的方向，从日出到日暮，她才不舍得转身离开。
第二年。
清晨第一颗露水还未掉落，她便已经站在了那里，手里握着一壶清酒，依旧是到了日出，她才缓缓离去。
第三年。
漫天的白絮飘散，从三月到四月，她在风中穿着一席白衣等着，望眼欲穿，可依旧不见归人，夜幕降临她才回去。
第四年。
临近傍晚时。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那是一张面容冰冷的脸，熟悉中却带着陌生。
“你是妖！”
冰冷的话语瞬间刺透了女子的心。
兵士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兵士，除妖多年，经历太多生死瞬间，让他对妖气极为敏感。
妖令他失去了太多情同手足的兄弟，他看到太多人因为妖而家破人亡，如今他心心念念的妻子不在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只妖，这一切令他难以接受，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好妖。
因为妖已经夺走了他太多太多。
“她一定不是春，一定不是，一定是妖精变得，我杀了太多妖，一定是妖精来找我报仇，是它，它们杀了春！”
男子很痛苦，他只能想到这个结果。
女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冰冷的泪水从眼角划过，一根铁链已经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坚固的锁链在雪白的脖子处留下殷红的勒痕。
悲戚的笑浮现在女子脸上，她没有出声，仅仅是默默的看着男子，她不知道男子要带她去哪里，她只希望此刻能够默默的跟着他就好。
男子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此刻他的心很乱，一步步的走着，手里的锁链不知不觉的松开了。
“如果她真是春呢？如果春真是妖呢？”
锁链掉在地上，男子突然跪倒在地上，他哭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哭了，跪倒在一个妖的身前。
春摸着他的头，春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春理解他。
“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春说道，泪水滴在他眼前的草地上，那是蓝色的泪水。
他抬起头，看着春，亦如从前模样，春没有一丝改变。
然而这时，只听见一声剑鸣。
一柄银剑刺穿了春的心脏。
“不！”
一声惊天怒吼，从他的嘴里发出。
血液洒落，蓝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他抱住即将倒地的春，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春努力的伸出手摸向他，那张熟悉的脸庞。
“春！”他喊着春的名字。
春笑了，春还是等到了他，他还是认出了春。
最后，春躺在他的怀里，安静的死去。
心脏刺穿，哪怕是妖也活不下来。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春说了很多话，她告诉他这四年自己是如何等他的，等了很久，甚至比她修炼的时间还要久。
他痛苦的大哭，是他害了春，他把春带到了军营前，自己却跪在地上，让人以为春要加害他。
是他的错，他害了春。
……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随后画面幻灭，一个青衣女子站在原地，看着将词。
将词看向四周，这里一片雾气蒙蒙。
他疑惑道：“这还是在梦里？”
青衣女子轻笑说道：“依旧是在梦里。”
将词看着那名女子说道：“你是春！”
青衣女子说道：“或许这就是爱，在那之后我们就一直相伴在这里！”
将词疑惑问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青衣女子轻笑道：“我们是一类妖，我想提醒你一下，莫步了后尘。”
“原来如此。”将词脸上这露出笑容，说道：“多谢。”
青衣女子突然走到将词跟前，手指轻敲在将词脑袋上，道：“欠的债终究要还，且行且珍惜！”
说罢，一切便化作一阵青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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