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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张承德的武功快逾闪电,影幻飘忽,且招招力沉,叵耐胖子身子又肥又重,直似一座肉山一般,肥膝、巨掌又分别捏、扼住了承德关节要穴,任他横踢竖踹,有几下中在腰间“京门穴”和蹬踹小腹“中注穴”的脚下倾尽全力,但还是便如踢在牛皮韧筋之上,浑然无用,犹如蜻蜓撼石柱,纹丝莫动。

  不一会儿,承德已被他压得气息难继,双目血丝也迸满眼眶,额头脖颈的青筋暴现,眼看就要给他轧死。承德性命垂危,双腿乱蹬,大胖子给踢得浑身骨头也疼,口中呼呼低喝,也已满头大汗,他似只图弄死承德,也不用别招,死命挤压,想就此一手一脚将承德格毙。承德一张脸由青变紫,不消半刻,便要窒息而毙。胖子肥硕粗大的手肘在他喉头一勒,承德眼前一黑,便甚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隔了多久,张承德耳畔隐隐传来阵阵杂声,一忽儿拳打足踢的劈空风响,一忽儿又是金刃劈风之声,响声渐渐锐响,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但觉双目涩然,眼前星空朗朗,银河耿耿。他游目见还在青石板街上,空旷无人,只有丈许远处,四、五个汉子上窜下伏、拳来足去、刀砍剑刺地恶斗。承德揉揉眼、捏捏筋骨,觉得全身无碍,翻身坐起,凝目细瞧。但见交战的众人里,有些熟悉的身影。他欢然跳起身来,叫道:“承志、吴先生!你们怎的在这里?”

  果然孙承志与一个手持锐刀木杖的一个中年人相斗,而吴虬则与两名黑衣汉子交手,孙承志与对手打得呼呼风响,吴虬则身法快捷,绕着两人大兜圈子,自兑追离,前巽后乾,趋坎穿坤,越转越快,衣襟生风。孙承志听到他的叫声,二话不说,连呼:“承德,承德,先杀了井上,先杀井上老贼!”承德闻言才见承志一改平日雍容自若的神情,怒目圆睁,脸上肌肉扭曲,涨得通红犹如潠血,迥异他平常的为人。再看吴虬亦是满脸戚然有忧,飞驰来去,眼眶中时不时有泪光闪烁。

  张承德见同伴悲愤难抑,不问缘由,急人之所急,抬腿便要冲上去,不防脚下一绊,险险一个跌铳。他低头一瞧,见一摊肥肉隆起在脚畔,侧头凝视,认出便是先前偷袭自己的大胖子。夜暗虽沉,但街边头顶路灯荧荧,他看清这大胖子四肢伸展开,便如一尊巨大佛像,身子四肢有如藕断一般,节节橛橛,此刻双目翻白。承德俯身一探他鼻息,已无呼吸,再搭经脉,已是心停气绝。

  他不暇多想,跳过尸身,迳扑那与孙承志交战的井上,右手龙爪,左手虎爪,一齐抓向井上的背上“筋缩”、“陶道”二穴。酣斗之中,井上忽觉背后气劲压体,本已左支右绌,此时情急之下,形格势禁,他手上雪亮的杖内刀挥出,以“大风云式”环身甩了一个圈子。刀锋断金如腐,青光湛湛,若一泓秋水,刀刃未到,寒气已然割脸,隐隐生疼。张承德知个好歹,不敢正撄锋芒,与承志同时后跃闪避。一扑一跃之间,昏黄的灯光下,承德已认出这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确然正是老对头,日本细作头目井上。

  井上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凭宝刀锋锐,一逼开二人,偷空隙掉头就跑,顺手甩出一枚烟雾弹,轰然在张、孙二人面前炸开。井上的烟雾弹比寻常日本忍者用的烟雾弹厉害百倍,嘭然之间,烟雾浓重,犹如瞬间在众人身周竖起四道白墙,登时咫尺难见一物。孙承志心知不妙,双手如装了机括般,倏伸倏缩,顷刻之间,空气里发出噼噼啪啪的乱响,一时之间,袖箭、蒺藜、飞蝗石、金针、银针、钱镖、药锥、菩提子、飞刀……七、八十件暗器,如飞蝗般朝井上消失的方向射去。

  仓猝之间,迷雾蒙眼,承德避让不及,手臂胸腹各中了十来枚暗器,浑身有如长了刺的刺猬。孙承志只听得承德的呼痛之声,却没听到井上的声音,不禁一股凉气从背脊直透下去,浑身凉了半截。烟雾扩散得极快,半条街巷统统弥漫,混蒙之间,又听呜哦呻吟声响,俄尔又是两下“咕咚”重物坠地声,眼前却是甚么也看不见。孙承志怒吼一声:“畜生!”继而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承德闻声不及护痛,先抢到承志面前,臂揽他肩头,慰道:“莫急莫恼,这是怎的了,究竟出了甚事?”岂知孙承志泣不成声,浑身发抖,响当当的一个英雄好汉、铁铮铮的一个男子汉,竟然哭得跟个泪人也似。承德半天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如何劝解,一时倒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及至烟雾渐散,吴虬挨过来,将原因一说,恨得承德暴跳如雷。原来日本人设计陷害狐王和承德二人,却是另有深意。两人武艺超卓,蒙冤下狱后,日本特工才有胆子几次三番暗袭吴虬寓所,无如吴虬和孙承志与之斗智斗勇,百计设防,多日来始终巧以应付,日人居然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岂知百密而一疏,昨日晚间,日本人又遣一特工乔装改扮,来寓所投案,引吴虬离开寓所一宿。吴虬走后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日本特工大举来袭,孙承志单枪匹马,夜战**,通宵达旦,苦战之下,毕竟仓猝之间,一个疏虞,敌人竟分兵自屋后窗子攻入,枪杀房东方家三口。

  方蕾初已身怀六甲,竟亦惨遭饮弹之祸,一尸两命。日寇贼党一不做二不休,又在房内四处点火,一夜之间,孙承志家破人亡,家园毁败,焉能不痛悔恚忿交迸?及至拚尽残力,舍命击退群贼,面前已是一片白地,孙承志不愿与巡捕纠缠,乘乱悄悄远逸。一路伤心欲绝,暗加查访,摸清原是井上手下所为,捱至天晚,他又返回,巧然遇上回来的吴虬。吴虬这一夜一日东奔西跑,却是甚么也没弄明白,回转路上万分纳闷,回来一看,吓得呆傻在地。

  两人一对上头,思前想后,前因后果一拼凑,已猜出日本人引走吴虬之“调虎离山”毒计,痛恨无已,决心先去击杀井上,再去监狱救出张承德和狐王,然后抛家舍业,离开上海,远走高飞。承志探明井上巢穴,两人直扑虎穴,杀得日人天翻地覆。井上的特务机构没了五个魔王,不成气候,自是不敌,井上一路逃到此间,本想与那大胖子山田汇合。不料孙承志来得凶猛,山田虽打倒了承德,但却不意承志斜刺里杀来,“云龙雾现”将之射死,反而救了承德一命。

  张承德问吴虬道:“小红和沪生怎样了?”吴虬道:“这两日敌人突如其来,咱们忙于交战,小红这里已有两日未去了,大前天去时,沪生已脱离了生命危险。”承德本道沪生也遭袭击,闻言心头略定,虑道:“咱们这便须得赶去医院,将二人接出来,再寻落脚栖身之地。”于是择要将监狱的情形说了,只是将自己与金壁辉的私情略过了不说。

  吴虬见到狐王的尸体,早就在痛心疾首,此时听了经过情形,更是老泪纵横,唏嘘良久。孙承志虽心如刀绞,但耳朵听他二人说话,一句没落,说了半天,他已然收泪,拉过两人,一边取出磁石,替承德将暗器从伤口中吸出,敷上金创生肌药膏,撕下衣襟裹伤,一边对承德道:“吴先生已正式加入咱们黑衣会了,今后咱们便须以兄弟相称,不须讲甚繁文缛节了。吴大哥,张三弟,我忝居老二,咱们此后同舟共济,也不怕他日寇洋夷!”承德大喜过望道:“真的么?太好啦!吴先生,哦,不,吴大哥,太好啦,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

  孙承志与张承德过命的交情,又是黑衣会同僚,亲若骨肉兄弟,却才峻急之间,误伤了承德,承志也不须道歉,两人肝胆相照,一个摊开伤处,一个悉心医治。承德虽非正面承受暗器,但承志手法独步武林,双手犹如机关枪的机括,一经发动,铺天盖地、瓢泼一般,密密层层地打去,承德避开了要害,已算是轻功出神入化。直忙碌了大半个时辰,承志最后将磁石贴在他膝头下“犊鼻穴”轻轻向外一拉,起了一枚两寸来长的银针出来,敷药包扎,方才大功完竣。

  这“犊鼻穴”俗名膝眼,两旁空陷,状似牛鼻,因以为名,正是大腿与小腿之交的要**道,承志给他推血过宫,按摩经脉半晌。幸而中夜之交,又会值兵荒马乱,街上不太平,家家户户紧闭门户,无人敢出来,而一路上孙承志和吴虬大显身手,将沿途的日本特工和流氓打手,杀得干干净净,因而时长却无人滋扰。

  孙承志是个勇决明快之人,大悲之后,念头也已想通,慨然道:“一己之家乃小,一国之家乃大,从今以后,咱三人只顾大义,为国效劳,不论那日寇、洋鬼子,还是军统、汉奸子,咱们一体收拾了,决无宽纵。承德,纪长老不是给咱们留了蛇毒么,咱们今后将之配制成‘火冰雾’,好叫恶贼们尝尝鲜!”承德拍手道:“好主意,好法子,定要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承志点点头道:“目下咱们还是如适才你所言,先去接了小红她们,再从长计议。目下日本人必已勾结洋鬼子,九城大索你我,大哥,咱们这便动身吧。”吴虬听其语观其色,心下叹服,三人肝胆相照,推心置腹,一个眼神一句短语,便已知道彼此的心意。他当即颔首拍板道:“嗯,该当如此,不过目下危机四伏,咱们须得分头行事,承德将狐王尸首运至青浦乡下妥为殓葬,承志和我回医院,接得小红和沪生,便来汇合。这便走吧。”二人决无异议,一齐答允。

  沪生在圣玛利亚医院就治,崔小红日夜照看服侍,最是上上人选,熟手熟路,连日来沪生病势渐轻,将养得很好。沪生送来那日,又是狱卒看押,又有牢车相送,兴师动众,医院里人头混杂,耳目传播得快,上上下下,医生、护士、杂役、病人,无人不知,无人不识。

  这日晚间,院内病人全已睡下,巡更的医生、护士也已溜了一圈,回去歇息了。静夜之中,忽地传来枪声,不少病人睡得不沉,竟自惊醒了。流言蜚语便随着好事者的七张八嘴,像瘟疫般传播开来,有的说是日本人又要打过来了;有的说是国民党军统特工与日本特务火拚;有的瞎猜是租界内发现了共产党;有的却知道得挺准,说是华德路西牢有人越狱得手,众说纷纭,谣诼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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