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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众人惊魂未定,桥上河畔惨嚎声尖叫声求救声哭喊声怒叱声……不绝于耳,孙、张二人呼呼喘息,恨不得一一将受困之人救出,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许多同伴、儿童、伤员,膏于鳄吻、丧于蛇毒,痛心疾首,心里快要流出血来。正在伤痛之际,林家碧身侧一名稍年长的童子军惊道:“这些鳄鱼发疯啦?怎的只顾攻击人,连同伴的死尸也不吃,难道它们不是因肚饿才攻击人的么?”列位想必知道,鳄鱼乃冷血凶物,最是贪吃,即令是同类,只要有血腥沾体,寻常鳄鱼必争相抢食,吃掉了血肉,才再寻别的猎物攻杀。而少年瞧出古怪,一语道破,孙、张亦觉蹊跷,错愕之际,蓦听得身后石上有爬搔之声,腥臭气渐浓,回头见已自臭水里爬上了岸。

  孙承志下意识手电一照,才看清三条巨鳄正一步步爬近,鳄鱼眼睛受不得光亮,乍照之下,闭目逃开。张承德真气几转,精神恢复,见有便宜,弹起身来,跃在半空,如一头大雕扑棱棱展翅鹰扬而疾速扑食一般,落在第三头鳄鱼嘴边,扳住上下颚,大力一迸,嘶啦将之一擗为二。几个童子军在电筒忽闪的光下,见鳄鱼死了反倒不怎的,而看到承德虎目充血,额头青筋乱暴,臂上肌肉虬结,意态威猛,却吓了一跳,纷纷掩面惊呼。

  另两条鳄鱼一惊而退,须臾又返回来,扑啮上身。孙承志知鳄鱼皮坚如铁,刀枪不入,承德此法反是易于杀死鳄鱼之技,当下依葫芦画瓢,跟张承德一人一条,扳嘴活撕了它们。其时日军见桥上布满长虫,天绝人惨的场面,令他们也看得眼睛发直,喉头发毛,栗栗畏惧,早便住手停火,遥遥发呆。谢团官兵和英军堵在桥堍前,子弹如帘,将蛇、鳄隔断在桥头,不使大股毒虫侵袭逃众。火力虽猛,但子弹毕竟有数,打不了多久,子弹不敷,谢晋元不得不麾众退却。

  孙、张二人遮护童子军,迤逦朝军队靠拢,鳄鱼拢来,二人已有法子对付,巨鳄虽凶,二人手扳脚撑,迎头杀去,鳄鱼转动不灵,只会向前突击,手脚到时不知趋避。一炷香工夫,四条铁甲鳄鱼裂体毙命。孙、张赤手空拳,反较使刺刀、手枪来得有效。遇着毒蛇,孙承志便施展暗器功夫,金针、飞镖、铁蒺藜、药镖、飞蝗石、菩提子、飞刀、袖箭、子午丧门钉……所过之处,蛇尸铺满道路,童子军脚踩蛇尸,蹒跚而过,多踩几脚,胆子大了起来,不再惧怯。但毒蛇太多,毒气郁积不散,少年们虽脚穿军靴,走不多远,便皆脚底肿胀,站立不住,纷纷倒地脱鞋,举起来的脚丫子,都肿的跟馒头一样。

  孙承志不及替他们一一拔毒,众人脚步一停,又有五条巨鳄和数千条毒蛇围拢上来。张承德正要抢上斗鳄鱼,忽自群鳄后缓缓走来一人,口中作哨,鳄鱼闻声退缩,四窜相避,自两边分开,给来人让出一条通道。此人身材矮小,身上似没穿衣裳,但黑夜里看来,恍如无形,张承德还当他不存在,可哨声盈耳,登觉这人就像鬼魂,有通体透明的错觉。

  众人正错愕打量那人,背后谢晋元已看到他们,大声招呼数声,便引一支军奔来接应。奔近唬然见鳄鱼、蛇群,谢晋元忙麾众开枪,枪弹无眼,那吹哨之人立在鳄群里,子弹也将之扫在里面。殊不料子弹及体,发出一串“叮叮叮铮铮铮”刺耳的响声,好似金铁相击。众人瞠目之下,但见那人毫发无损,子弹纷纷从他身上弹落地上。

  众少年见此人不避枪弹,已然骇异,再见他刀枪不入,更吓得屁滚尿流,也不顾脚掌肿痛,夺路朝谢晋元诸人处奔去。孙承志扬声问道:“不知阁下贵姓台甫,仙乡何处?有劳趋退鳄鱼。”道言未了,脚下群蛇忽发异响,嗤嗤嘘嘘,也一齐往后退却,众人闻声略瞥,见一人宽袍大袖,缓步穿过蛇群,手上一支笛子,凑在嘴上,呜呜吹奏,曲调杂乱,不安宫商角徵羽之脉络,甚是刺耳难听。但见此人在万蛇之中行走自若,群蛇纷纷让道,大众均感诧异。

  孙承志话说到一半,举手电筒朝第二个人照去,但见其宽袍通体血红,一颗三角形头颅,丑陋之极,头发又剔得寸长,一眼便认出,冷冷道:“赤练蛇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屡次为难于我,先是劫道留人,此时又驱蛇毒害,此中原委,倒要请教!”赤练蛇王桀桀一笑,伸手朝那刀枪不入者一指,逼紧了嗓子:“呵呵,这人是玄武鳄王,他和我都是井上先生的门客,井上先生替大日本皇军效力,我俩自也不甘落后,哼哼,明白了吧?尔等须不冤枉。”他此言在场众人听得糊里糊涂,只有孙、张二人听曹立俊说过鳄王和蛇王的名头,又听那鳄王嗓音嘶呐道:“谢晋元,我们今日只是来取你的首级,你乖乖自戕,我们答应你不为难这些娃娃!”

  张承德怒吼:“放你的狗屁,别做清秋大梦了,你道我中华无人焉?”吼声如雷,孙承志亦气忿忿手电筒照向鳄王,才惊觉他肤色与黑夜相同,无怪黑漆里看来,彷如无形鬼影。张承德吼声未落,鳄王身形一晃,手电光柱里不见了他影踪,众人一齐大叫之间,鳄王忽在张承德面前出现,一只乌鸡爪般的手掌,朝承德面门抓来。张承德连消带打,以罗汉伏虎拳拆解,孙承志恐其有失,欺身突近,双掌排云,朝鳄王腰胁拍去。他与狐王、蛇王交过手,心知井上手下这五王功夫了得,且各有独得之秘,武艺自成一家,此时一众军民,伤的伤累的疲累已极,身周猛兽毒物无数,凶险至极。孙承志想一上来就集二人之力,全力以赴,先料理了鳄王,再来对付蛇王,自必容易些。

  他双掌挟排山倒海之势,后发先至,鳄王右手一张,单掌抵住孙承志双掌,左爪去势不变,与张承德拳锋正撄。孙承志看他手指枯槁,一个小手像晒干的树枝,其貌不扬,可自己双掌与之掌缘一触,胸口登时一震,双臂隐隐生疼,忙催内力相抗,但觉鳄王内力源源不断,猛撞过来。他逼出十二成功力,才刚刚勉强抵住。那边张承德一触其爪也是闷哼一声,双腿拿桩,满头大汗已滚滚而出。孙承志口不能言,心念:“这厮比那蛇王内力似还强些,他妈的,这些鬼东西到底是日本人从哪里搜罗的,一个比一个爪子硬!”

  旁边赤练蛇王本拢袖站着,此时见动起手来,他双手从袖中伸出,缓步朝三人走近。孙承志眼角瞥着,心下焦虑,倘若蛇王夹击,他与张承德强弩之末,难以穿鲁缟,势必无幸,不是重伤,就要毙命。谢晋元只会些粗浅外门武功,看不出三人交手之间的凶险之处,忽听背后众人鼓噪,他回头张望,见自家军阵里灯火通明,有不少洋人走动,还听到大炮轮轴的轧轧之声,来路上一人飞奔高呼:“团长,工部局派来了喷火队和炮兵队,相助咱们杀毒物,诸位请快快过来,以免误伤。”谢晋元便令手下众兵一人一个,背负起脚肿的童子军,先奔回去。他回头见孙承志和张承德兀自与黑皮肤的矮子五手相连,不禁焦急起来,叫道:“二位兄弟莫恋战,咱们快走吧,炮弹不长眼呐!”叫了几声,还不见他三人有动静,彷如瞬间变成了泥塑木雕一般。

  蛇王在侧将众人对答入耳,听说英国人炮兵队来了,停步不动,望向租界楼宇,怔怔地发呆。谢晋元怒从心起,拔出勃朗宁手枪,抬手就朝鳄王胸口连射了七、八枪。鳄王不虞子弹突击,身子一震,双手竟脱离了二人。孙承志和张承德见机得快,忙吐气后退,一人一边,拉着谢晋元的两条胳膊,三人一齐纵身狂奔。

  谢晋元枪口切近,子弹连珠,饶是鳄王周身练就的金钟罩铁布衫,如此近的距离,实是胸口一闷,隔了半晌,才喘过气来。他见中国人都逃回租界,而蛇王却叉手冷眼旁观,登时一口怒气就要撒在他头上,怪目一翻,朝蛇王大叫:“你居然袖手旁观,太没香火之情,来来来,我跟你打一架,分个高下!”这鳄王乃泰国人,家族是豢养鳄鱼营生的穷户,平素火气就大,是个武痴,动不动就要跟人过招。因之他少年时屡受挫折,旁人见他矮小,越发看不起他。后来遇着高人,传授金钟罩武艺,练就了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艺成之后,时常脱光了衣衫,与蛮牛大象相撞角力为戏,全身锻炼得又粗又硬,真如铁打的相似,打遍婆罗洲无敌手,为日本浪人重金礼聘而投入麾下。他人到中年,火性不改,此刻心头郁闷,更是拔拳就作势要打。

  赤练蛇王却忽地脸色大变,长啸一声,身随声起,呼地朝中国阵地奔去。鳄王不知他为甚逃跑,紧跟撵来,一边飞奔,一边大喊:“别跑啊,今日定须分个高下,喂,你这人怎的恁般没劲呐!”两人身形极快,转眼已奔近谢团官兵在租界内蹲下的新阵地前,跳到一块石头上,立定观望。

  其时谢团官兵和英军已撤至租界口,凭高墙将蛇群和巨鳄屏挡于外,墙口处密垒沙袋巨石,机枪猛射数个时辰,阻遏毒物侵入。阵地前已铺满形形色色的毒蛇和巨鳄的尸体,断刀折枪、削树碎石的痕迹宛然。叵耐蛇死虽众,但后面源源不断的蛇群,一刻不停地向阵地涌来。两王才止住脚跟,对面阵地上一排数十名租界救火会服色的人,手持喷筒,背掮煤气瓶,对准群蛇。为首的一声大喝:“放!”数十个喷口同时喷出一丈长的火舌,往群蛇身上烧灼。

  一时之间,火油卷着硫磺硝石之属一阵阵从喷火铁筒中喷出,火力雄强,在众人身前织成了一堵五尺高的火墙。大大小小的毒蛇,一触即燃,不一会儿,焦臭味便弥散起来,黑烟白烟交杂,腾起半空,将方圆数里笼罩了起来。赤练蛇王跌足痛心,鼓气吹笛,指挥群蛇集合,一齐猛攻租界大门。此时对岸日军阵地内亦响起惨叫喝骂之声,原来蛇王停吹笛子,毒蛇失了指挥,不符统属,肆意乱窜,竟有数百条返过来爬至日军阵地。这些蛇已两日未食,见人就咬,闻着血腥就癫。日军吓得乱叫乱打,但长虫太多,即使爬回北面的只是九牛一毛,但日军亦措手不及,庶几给咬死十来名。蛇王笛声一起,众蛇才复调转头往南,日军因此捡回性命,相拥欢呼,如得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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