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阴沉
这几日下来，殷家里说不出的阴郁气氛，就连听见殷家产业拿回来的事，可以回京城了，也没几个人提得起劲。
而她更是连晚上都没怎么睡。
殷鹤的事是一方面，还有二声公子。他已经让她开始处理打理账目的事，并把殷家所有的、远至十年前的账目都给她看。
她真的无法想象，殷二声是怎么运着这么多账册从京城到这里的，他是随身跟着这么多东西的吗？这家伙离开京城的时候，果然是将最重要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一个也不留。
白天，跟着殷二声听着他处理殷家的大小事，晚上，她就挑灯夜战将他安排的账册全部看完。看完都算简单的，他还会随时提问，就是测试她掌握了多少。
悲剧的是，她的记性不太好，只是那些天书一样的数字要理解，就花费她大量心力，更别说殷二声的随时提问，她基本上只有挨骂的份。
“布庄五年前2月卖出多少斤棉麻？”
这天傍晚，她和二声公子在小桌上用着饭，他上一句才和殷相说着话，下一句就问她了。
她脑子里还转着上午他和管事的谈话，突然被问这一句，她想了很久，勉强想起一个数字。
“三千多好像。”
……好吧，她不该加最后那两个字的。
二声公子的脸色已经很阴沉了，没想到还有更阴沉的。
“一千三百五十五，这是我前天问过的，你没有回去查吗？”
“……”她吞了吞口水，一口饭也吃不下了。事实上，她不敢说的是，她去查了，但是她又忘记了。
再说他要她记住往年的销售量又有什么意义，她实在不明白记住那些数字会对布庄未来有什么帮助？只要知道购买的大户是谁，研究产量和价格，计划来年的安排不就够了。
殷相看了看她，这几日，一眼看她就知道消瘦不少。殷鹤的事打击以来，她的双颊都瘦了下去，眼底也多了深深的阴影，晚上屋里基本上灯火通明到早上。
但是，殷二声的问话，殷家从来没有人敢违逆。他皱了眉头，但也没打断他们。
“钱庄三年前的账册里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二声公子连筷子都放下了，她也只好跟着放下。
她想了想，这一条她好像记得。昨晚开始，她为了能记住，把所有产业的账目，和总帐本都按当时当月一起看。为了能把这些连起来，她还让西去偷县志……虽然只能偷到通州城的，不过反正通州和京城离得近，当时发生的事应该差不多有联系。
“贷，放贷太多，收不回来，当时我记得那个冬天雪下了很久，比往年都要久，城里大部分人的生计都不好做，到秋才收得差不多。”她应该是没记错的。
二声公子冷哼一声，重新拿起筷子吃起来。
她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她答对了。
终于，吃不饱饭也没关系，回答不出来他的问题才是最大的。
嚼蜡一样的晚饭时间终于过去，趁着下人收碗筷的时候，她赶紧把桌上的账目收一收，拿回房间里今晚继续看。
临走前，二声公子喝着茶，又把她喊住。
“殷良。”
“是。”她吓得原本累得驼背的肩膀立刻站直，老实回头等着他的问话。
“殷鹤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这几天他问也不问这件事，她还以为他已经忘掉了……她真是笨蛋，二声公子怎么可能会有忘掉什么事发生，他的记忆力好得令人发指的可怕。
“还在查。”她只能这样回答。
实际上，除了前几日查到一点，她根本就没有时间继续查下去。或许她应该要和殷疏狂见个面，问他究竟对这事知道多少……但是他和殷一鸣的谈话不欢而散，她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和他见面……唉，她连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她暗暗捏了自己的手，逼自己回神。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殷家现在已经这么艰难，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二声公子没有再问了，而是让她退下，她立刻捧着那些账册离开。
回到房中，让下人送上一壶热茶，她就着几盏蜡烛，继续看那些枯燥的账本。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晚上过去了。
她伸了伸懒腰，脑袋开始茫然。
这是她必须要睡觉的征兆了，不然她接下来看多少本账册都没用，全都看不进去。西今晚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在屋外栏杆上吹风。他没什么事干的时候，就会坐在那里吹风打瞌睡。
她来到走廊栏杆处，看着远处灯火渐渐熄灭，天色彻底埋入黑暗，无声叹气。
要是殷鹤还在就好了，他在殷家的时间比她长，对这些事一定了如指掌。她……这些事不该是她来做。为什么殷二声看起来不打算让殷疏狂掌管的样子，为什么殷鹤会死掉，她又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给她一个答案？
又是重重叹气，突然从屋顶上跳下一人，那人勾着屋檐飞身跳在栏杆上蹲着。
“良。”会这样出场的只有一个人，殷黑燕。
她看着这几日不见的殷黑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殷黑燕看起来也疲倦，但他眼底更多的是另一种情绪。
“良，我们要送兄弟们一程，你要来吗？”殷黑燕问道。
送兄弟们一程？难道他们想就地埋了殷鹤他们吗？她以为会运送回京城，或许是殷家庄，至少埋在殷家坟地。
不对，现在是七月炎夏，太阳最猛烈的时候，尸体放不了这么久，会腐烂得更严重。
“我去，在哪里？”她立刻说道。
殷黑燕在栏杆上转了个身，示意她爬上来。她立刻爬到他背上，任由他带着她穿越屋顶，往郊区而去。
那是城外西边的一处山林，虽然是晚上，也不妨碍他轻易带着她往山里跑。
过了一会儿，山顶上出现寥寥火光，直到她看见升起巨大的柴火火焰。
山顶已经让人铲平一块空地，而且整齐堆着一堆柴火，里头安静躺着十几个殷家的兄弟。都是近期牺牲的兄弟们，殷鹤在中间，安安静静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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