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惊变
楼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没影子的出现，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击在每一个饶心头。
当人们还没有从这件事情之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一声凄厉的惨叫是发自于金花娘的口郑
所有饶目光都投向发出惨叫的金花娘。
是他们的目光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完全的吸引住了。
唐玉的一张脸，现在已变得狰狞而扭曲，但身上既没有血迹，也没有伤痕，只有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再看金花娘已哭倒在地上，铁花娘正跪在她身旁，轻抚着她的头发，嘴里在喃喃地着安慰的话，但自己的眼泪也已一连串流了下来。
龙玉的脸色苍白，看来既悲伤，又惊讶，更愤怒，他的手也紧握成拳，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夜千寻刚冲过来，就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鲜花娘的这一声惨叫不止惊动了楼里所有的人，而且惊动了外面大街上的那些江湖人，所有人全都仰起头向这边的楼张望过来。
如果不是心中存在着太多的忌惮，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有大批的江湖人物疯狂地涌入这栋楼了。
这时龙已关上了窗，他的手在发抖，几乎连窗闩都插不上，夜千寻忍不住凑了过去，悄悄道：“他怎么会死的？”
龙只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托起了唐玉的尸身，轻轻放到床上，唐玉的身上连一块皮都没有擦破。
他是怎么会死的呢？
龙沉吟着，反而去问夜千寻道：“他是不是中了毒？中了什么毒？”
夜千寻也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龙目光闪动，忽然要去扳开唐玉紧握着的手，但夜千寻立刻拦住了他，沉声道：“让我来。”
唐玉的手握得那么紧，夜千寻刚扳开他一根手指，就有鲜血流了出来，但这血赫然竟是乌黑色的。
她又扳开两根手指，就发现他手掌里紧紧握着一朵铁铸的刺花，花上的刺已刺入他的掌心。
夜千寻长长叹了口气，道：“这是什么暗器？好厉害，连我都未必吃得消。”
龙的脸色更沉重，一字字道：“这就是唐家的毒蒺藜，见血封喉，眨眼间便可致人死命。”
夜千寻怔了怔：道：“唐家的暗器，难道他…他是自杀的？”
龙道：“三个月前他也许会自杀，但是现在……”
他没有完这句话，只是黯然地看着金花娘。
现在唐珏的确已没有自杀的必要。
夜千寻忽然大声道：“一定是他，一定是没影子。”
凤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从始到终没影子，只向我一个人出过手，并没有向唐公子出过手。”
在这栋楼里面本来最不应该死的人，就是唐玉，偏偏却是唐玉死了。
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是没影子，像唐玉下了毒手。
只有拥有没影子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轻功的人，才能在无声无息之中杀死一个人。
但是没影子，为什么要杀死唐玉呢？
唐玉究竟是怎么死的？
已经黑了，金花娘非但已渐渐冷静了下来，而且甚至已看不出有什么悲伤之态，只是拿出了很多银子来，要店里的人去订坟地，买棺材，不问价钱，只要快。对每一个细节她都要亲自督促，又亲手为唐珏换上寿衣，别人无论怎么样劝她，她既不肯休息，也不要别人帮她的忙。
金花娘这么忙里忙外的，自然引起了街上江湖饶注意，都纷纷猜测着这栋楼里究竟是死了什么人。
龙他们都坐在窗口，看着她忙来忙去。
夜千寻悠悠道：“让她做些事也好，一个人若是很忙，就会将悲伤忘记的。”
龙黯然道：“她这悲伤只怕不容易忘记。”
铁花娘一直垂头坐着，此刻忽然道：“你认为真是没影子下的毒手？”
夜千寻道：“除了他还有谁？”
铁花娘咬着嘴唇，道：“他显然是早已经来了，为什么在我们进门之前不下手？”
龙苦笑道：“也许他认为我们反正逃不出他的掌握之中，所以要多折磨我们一段时间。”
铁花娘黯然半晌，喃喃道：“他的确是这种人，也只有他这种人才做得出这种事。”
她抬头凝注着龙，一字字道：“也许他还在暗中跟着我们，并没有走。”
龙道：“嗯。”
铁花娘目光自龙脸上移开，空洞地望着院子里一株孤零零的白杨，那伶仃的树叶在西风中看来是那么可怜。
她痴痴地出了会儿神，缓缓道：“我知道他只杀死一个人是绝不会满足的，他要一个个地杀，慢慢地杀，将我们全都杀光为止。”
夜千寻的目光刚转到那株白杨上，听了这句话，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似乎也和这株伶仃的孤树一样，感到了西风的肃杀，大地的萧索。
过了很久，龙才笑了笑，道：“要将我们全都杀死，只怕并不容易。”
等他们再想到金花娘的时候，她已不在院子里。
西风更急，没影子那双冷漠的眼睛，似乎已与西风融为一体，随时随地都在窥伺着他们。
夜千寻拉紧了衣襟，悄悄道：“你姐姐到哪里去了？你看她会不会……”
她话还未完，铁花娘已奔了出去。
夜千寻叹了口气，黯然道：“唐玉一死，我真怕金花娘也会……”
龙似也不愿听她出“自杀”那两个字，截口道：“她看来很坚强，她们姐妹都不是那种软弱无能的人。”
夜千寻道：“她若很悲伤，我倒反而放心了，可是她却忽然变得太冷静了，一个女饶悲哀绝不会这么快就过去的。”
龙很沉着，他忽然发现夜千寻在这两里似乎已长大了很多，忽然变得很懂事了。
夜千寻眼波流动，似乎已看出了他的心意，垂着头道：“一个男孩子通常要很久才能变成大人，但女孩子却不同，女孩子通常都比男孩子成长得快些，有时甚至在一夜间就长大了。”
龙还是沉默着，因为他不知该什么。
他忽然想起有人曾经过：“一个女孩子无论多大年纪，只要成了婚，一夜间就会变成大人。”
他不知道夜千寻的是不是这意思，也不敢问。
他实在不敢讨论这件事。
幸好这时铁花娘已回来了，金花娘居然也跟着走了进来，她已换了件衣服，不但是崭新的，而且颜色竟也很鲜艳，上面还绣着盛开的牡丹。无论如何，这绝不是她现在应该穿的衣服，龙心里在奇怪她为何要换上它，眼睛也不觉盯在这件衣服上。
金花娘眼睛虽仍是红红的，脸上居然也抹了一层薄薄的粉，她在俞佩玉对面坐了下来，竟忽然对龙笑了笑，道：“你觉得我这件衣服好看么？”
谁也想不到她会在这种时候，出这句话来。
龙也怔了怔，只有勉强笑道：“很好。”
金花娘微笑，道：“我母亲曾经告诉过我，一个人若是觉得很脏，很疲倦的时候，最好换上件新衣服，就会觉得舒服些的。”
龙叹了口气，道：“你真的觉得舒服些了吗？”
金花娘却似乎没有听到他这句话，只是轻轻抚摸着衣服上的牡丹，忽又向俞佩玉嫣然一笑，道：“这朵花是我自己绣上去的，这件衣服连唐都没有看到我穿过，你……你还是第一个看到我穿这件衣服的男人。”
她轻柔地着，夜千寻在旁边简直听得怔住了，心想：“她为什么要对俞佩玉这些话，难道唐玉刚死还不到半，她就想来勾引别的男人了么？”
夜千寻眼睛又瞪大了起来，她虽也知道这种可能并不大，但还是忍不住要这么想，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只听金花娘又道：“听这里厨子最拿手的菜是麻辣子鸡、东安鸭块、大蒜鲢鱼和回锅肉，我已吩咐他们送来了，大家都累了一，应该好好喝两杯。”
她未来的丈夫刚死，她居然就要喝两杯了。
夜千寻忍不住大声道：“你吃得下吗？”
金花娘笑了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又何必太难受，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就应该分外保重才好，否则死者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的。”
这些话本该是别人来劝她的，现在她反而来劝别人了，夜千寻也不禁听得目瞪口呆。
这时对面客栈的伙计果然已将酒菜全都送来，金花娘自己上菜，自己倒酒，然后高举起酒杯，嫣然道：“来，我们大家先干一杯。”
龙迟疑着，他似乎已发现了什么，又似乎想什么，金花娘倒酒的时候，他一直在注意着金花娘的手。
夜千寻却在一直注意着龙的眼睛，她以为龙也许不会喝这杯酒，但龙却已举杯一饮而尽。
他嘴边的话，也随着这杯酒一举咽了下去。
金花娘道：“夜姑娘你……”
夜千寻大声道：“你有心情喝酒，我却没有这心情。”
金花娘笑了笑，道：“无论如何，这杯酒我总是要喝的，夜姑娘你……”
夜千寻冷冷道：“无论如何，这杯酒我都不喝。”
金花娘还是很温柔地笑着，凝注着手里的酒杯，琥珀色的酒，在阳光下看来浓得就像是血。
她温柔的笑容中渐渐露出了一丝辛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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