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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平林亭侯并兖州牧魏蛟,剧情中绥朝的开国□□。

  但如今魏蛟尚未称帝,仍是晋帝当政。

  晋帝建年号熙宁以来沉迷享乐,暴虐不得民心。不到二十年就开启了诸侯割据、群雄并起的局面。晋帝不理朝政,晋军无反抗之力,他便以封侯赐地的方式来鼓励各地平乱。

  魏蛟就是因此成为兖州牧,被封平林亭侯,而在这之前,他不过是个乡间豪绅之子。

  这个方法只让晋帝安稳了不到十年。 

  十年间,各地征伐不断,割裂吞并,如今只剩下豫州牧宁常和魏蛟两势相争。

  但到了这个时候,谁都能看出来宁常已是强弩之末,魏蛟才是大势所趋。

  四月前是二人相争的关键时刻,宁常设计摆下鸿门宴意图鸩杀魏蛟,是魏蛟的女儿挡下了这杯毒酒,让他得以安然回到兖州。

  付出的代价就是小阿悦失去了母亲,姜霆失去了夫人。

  魏蛟心中有愧,感怀小外孙女年幼失恃,又得知姜霆发狂差点掐死阿悦,连夜遣人赶来安郡接阿悦。

  俪娘估摸时日,觉得最多再过一日来人就要到了。

  她是魏氏陪嫁,魏氏违世后自然一心向着小娘子阿悦,姜霆发狂的消息就是她传信去兖州的。

  听闻此事不仅阿悦愣住,青女也惊讶道:“俪娘何时知道的,怎么我们竟没听到半点风声?”

  “之前尚不确定就没说,省得小娘子期盼落空,现今才好告诉你们。”俪娘放置好药瓶,回身细细擦手,“怎么,有甚么事吗?”

  “……那倒没有。”青女暂且没出声,等二人出了厅才道,“郎君毕竟是小娘子父亲,郭夫人又不在此地,背着郎君把小娘子带走,是不是不妥当?”

  俪娘秀眉蹙起,“那日郎君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小娘子被吓得至今惊魂未定,怎好继续待在这儿。魏侯是小娘子外祖,有甚么不妥的?”

  青女慢声,“我是想,郎君与小娘子毕竟父女,血脉相连。郎君事后亦有悔意,这几日都会嘱人来看望小娘子,就算他曾做下错事,总该让二人道别一番。何况……小娘子日后也不是不回郎君身边,若让郎君恼怒了,夫人又已不在人世,你让小娘子该如何自处?”

  条分缕析十分清楚,俪娘心知青女说得有道理,思虑半晌道:“所言极是。”

  她把这事说与了阿悦听,劝道:“郎君最疼爱小娘子,那日是病了才如此,现今已经大好了。此去兖州必定有一段时日见不到郎君,小娘子好歹和他作别后再走。”

  阿悦静静听着,其实并没有他人想的那么抵触。她刚穿来时就是被掐着脖子,虽然吓了一跳,但不至于留下阴影。

  “好。”她唤着记忆中的称呼,轻声道,“阿耶会想见我吗?”

  “自然,不见小娘子,还会见谁呢?”

  俪娘对姜霆发狂的事到底心有余悸,担心会出现上次的情况,特地让青女一起陪同,想着若有状况多个人也好帮忙。

  天色依旧昏暗。

  濛濛细雨下青瓦锃亮,柳条抽了新枝嫩芽,上面挂满了水珠,油伞一碰便簌簌滴下,如珍珠般自伞沿滚落。

  绿阶旁积了几处水洼,阿悦被牵着小心跃过,偶尔能在半浊半清的水面望见扎双髻的小女童倒影,陌生极了。

  一行人踏进姜霆居住的兰亭居,俪娘收了油伞,再要迈进一步却被守在门边的婢子拦住,“郎君正在歇息,不便打搅。”

  “让我和小娘子进去禀郎君。”

  婢子摇头,俪娘又道:“小娘子前几日病了,魏侯与文夫人闻讯十分牵挂,明日便有人来接小娘子去兖州。小娘子思念郎君,临行前想与郎君道别。”

  说的是“病”,实际到底如何,在场几人都十分清楚。

  婢子面色淡淡听了这几句,却依旧道:“郎君未醒,俪娘还是回罢。”

  婢子油盐不进,不入内也不放行,劝阻下激起了俪娘怒火,“你不过是一个家婢,何人给你的权力胆敢阻拦小娘子看望郎君?怎么,主母刚去,你就要拿出主母作派了?”

  婢子神色无奈,“俪娘何至如此说我,郎君不想让人打搅,我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她是姜霆的母亲郭夫人派遣,对俪娘并不畏惧。

  争执间,里屋传来动静,低沉沙哑的男声道:“何事喧闹?”

  不待人答又道:“都进来。”

  婢子只得奉命将二人带入。

  屋内并不小,开有八扇窗,可惜窗门都紧闭,扑面而来都是满满的酒味,床榻和地面横倒着酒壶酒盏。

  阿悦咳了两声,俪娘立刻走去支开小窗,皱眉不赞同地看向榻上郎君。他衣襟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膛,不修边幅。

  姜霆被明亮的光线晃闭了眼,片刻再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女儿细白稚嫩的小脸,神思一恍,“阿悦怎么来了?”

  说罢伸手要去抱人,被躲过后愣了愣,随后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顿时哑然,“……阿悦好些了没?”

  阿悦有和他相处的记忆,但并没有实际相处的经验,更不知这件事该怎么答,便只能站在原地安静望着他。

  女儿柔软清澈的目光让姜霆有些许不自在,也许是因为没有在其中看到丝毫怨恨,他转而道:“方才怎么那么吵闹?”

  俪娘正要答话,被那婢子截住,温声细语道:“郎君,俪娘道小娘子多日未见你甚是想念,想让郎君陪小娘子在府中游玩。婢以为郎君昨夜饮了酒需要歇息,便让她们明日再来。”

  “分明是魏侯要接小娘子去兖州,将有数月不见,所以才……”

  补充到一半的话让婢子恍然,反倒嗔怪她,“小娘子要去兖州怎不早说,若我早知道,定不会拦你们。”

  以俪娘的心计,口舌之争上显然赚不了便宜。阿悦不由悄悄瞄了这婢子一眼,不妨被她察觉,回眸逮个正着。

  婢子对她微微一笑,阿悦下意识躲了过去。

  “好了——”姜霆皱眉打断二人争执,头又开始泛疼,下意识想喝酒,“阿悦要去兖州?甚么时候?怎么也无人和我商——”

  脑中忽然闪过那件事,姜霆声音突然低下去,这样的他似乎的确已失去了为父的资格,无怪这些仆婢都不提前禀告他。

  “罢了。”姜霆淡声道,“阿悦去兖州待几月也好,省得在此处孤单。今日无事,我带你去街市游玩,顺道为外祖他们选些礼物。”

  他随意捋了把头发,走到水盆前,水光粼粼的盆面映出他如今的模样,胡渣满布,眼下青黑,整张脸都在随着晃动的水面扭曲。

  夫人若在这里,定要责怪他的。姜霆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本就浑浊的眼神愈见恍惚。

  他浑浑噩噩地把自己收拾了遍,所选衣物的颜色样式都是魏氏喜爱的模样。

  姜霆向来如此,魏氏喜爱甚么,他便爱甚么,连女儿也是。

  焕然一新的他容貌隽雅,往日温雅的眉目添了一抹沉郁,自有一番独特的风流气质。从他踏上街市的那刻起,凝来的女子目光只多不少,连带身旁的阿悦和青女也分去不少。

  姜霆的外貌无疑极为出色,他生性烂漫,父亲是前安郡太守,甫一出生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喜好舞文弄墨,其余事情一概不感兴趣。和青梅竹马的夫人魏氏成婚后,有岳丈魏侯照拂,他更不用操心那些杂务,整日只和夫人踏青吟诗,好不快活。

  正是这样从未经过风雨摧折的内心,才在得知魏氏香消玉殒的消息后就崩塌了大半。迄今为止,姜霆更像一缕白日下的幽魂。

  他带着阿宓在街市慢走,父女二人隔得不近不远,身边带了青女和方才拦人的婢子,再往后还有几个护卫远远跟着。

  长街深巷,块块石板拼成的道路并不平坦,姜霆不曾放缓速度,阿悦不得不跟着加大步伐,不出一会儿就有些气喘,脸色泛白。

  这具稚嫩的身体和原来的她一样,先天不足,很是脆弱。

  途径一间酒馆,里面咿咿呀呀传出唱词,幽幽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缠绵的词调让姜霆浑身一个激灵,太熟悉了,夫人魏氏就极爱这支小曲,时常在和他对酒时轻哼。

  他当即忘了身边的人,直直走入酒馆要了一坛酒,持著敲碗,也跟着迷糊哼唱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癫癫狂狂,迷迷怔怔,这模样实在算不上让人放心。

  阿悦无法,只能乖乖坐在旁边等候。

  “小娘子。”过了会儿,青女弯腰为她擦脸,柔声道,“郎君怕是还要一些时辰,要用些点心吗?”

  阿悦摇头,她再问,“可要喝水?”

  确实有些渴了,阿悦点头接过温水,慢慢饮下,目光隐带好奇地投向姜霆。

  她对这位“父亲”着实不了解,脑中存留断断续续的记忆又带着小女孩仰慕父亲的天然滤镜,顶多能从其中看出他和夫人的恩爱。

  书中关于小阿悦这个女配的剧情少之又少,更别说姜霆这个女配的父亲。很多事情和细节,阿悦并不清楚。

  神游间,不知是不是周围酒味太浓的原因,阿悦感觉脑袋越来越昏沉,有种恍惚无法清醒的感觉。

  撑在桌上的手没了力气开始下滑,她努力扶住桌角。

  “小娘子,小娘子——”青女的声音像从天边传来,带着回音。

  她听见青女笑道,“定是喝多茶水想去净手了。”

  手被青女根根掰下,青女继续道:“郎君稍候,婢带小娘子去去便回。”

  我并不想净手啊。阿悦迷迷糊糊,可她无法开口,只能任青女把她牵走,隐隐的余光还能瞥见姜霆大口喝酒的模样。

  他身边的婢子似乎往这里扫了一眼,也很快就漠不关心地收回。

  昏昏沉沉,阿悦感到自己被青女抱在了怀里。她走得很快,疾如风,阿悦竟不知道,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青女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知青女走到何处停了,阿悦天旋地转,双眼勉强地睁合,以为犹有余力,殊不知在他人眼中早已睡得香甜,连眼睫也未曾颤动。

  “姜氏小娘子便在此了。”青女声音响起,“她外祖就是平林亭侯,快带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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