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训斥

　　姬绍睿回到王府的时候，脸色阴晴不定，他实在没有预料到，周世平的举动会在朝廷上引起那么大的波澜。

　　姬绍睿进入皇宫以后，皇上正在早朝，他只好在养心殿外面等候。这一次等候的时间不长，皇上很快来到了养心殿。姬绍睿将材料递给皇上，待皇上看过之后，将周世平处理这件事情的结果说出来。皇上亦是大惊失色，这可是44个朝廷官员，虽然说品轶都不高，但是一次处理这么多人，不知道在朝廷上会有什么反响。

　　按照大周律，3品以上官员由皇上钦点，3品以下5品以上官员，由政事堂集议，然后呈奏皇上御批，起草圣旨明诏下发，5品以下所有官吏，悉数由吏部考核，政事堂集议备案，吏部下发敕书，就算是任命了，皇上一般不过问5品以下官吏的任命。

　　也就是说，这次周世平所做的事情，直接牵涉到了吏部。皇上也不好擅自决断，先皇定下的律法，不能轻易违背，何况，朝廷中还有世家、重臣看着呢。

　　姬绍睿和皇上简单商量后，都认为这件事情绕不开吏部，于是，左丞相司马云，右丞相魏鑫，左都御史何旭凯，吏部尚书欧阳健到了养心殿。姬绍睿则是退到了养心殿里面的厢房，这样的场合，姬绍睿不好抛头露面。

　　争论很快发生了，其中，欧阳健特别激动，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周世平的举动已经触及了欧阳健的逆鳞，欧阳健历来认定5品以下官吏的任命是自己的职责，当初，周元坤就是因为触及这个问题，两人多年的友谊烟消云散，直至后来的不死不休。

　　就连司马云、何旭凯都不好多嘴了，这次涉及的人太多，两人也不好说。

　　争论中，观点渐渐明确，44人应该处理，但应该由辉州府衙上奏朝廷处理，周世平擅自处理朝廷官员，应视为大不敬。

　　姬绍睿在厢房里听见这些争论，异常焦急，他已经和皇上商议，在这件事情上，必须支持周世平，否则，京畿之地的整顿无从说起。姬绍睿内心里对周世平也有看法，周世平处理事情欠妥当，44名官员不一定都要处理，打击面过宽，难以善后，而且，朝廷的争斗有个原则，必须要团结大多数，否则，很可能成为孤家寡人。如今正是年底，事务繁多，这样的处理，对政务肯定是有影响的，就是吏部重新派出官员，一时间也接不上头。还有，这44人背后有什么样的势力，是否会引起京城的波动，都是要全面考虑的。但如今不是埋怨的时候，朝廷内大多数大臣都知晓，周世平的皇上的坚定拥护者，皇上亦很器重周世平，这个时候退让，只能让皇上的威信下跌，下一步，便是周世平举步维艰，最后，皇上和自己计划的所有步骤，都可能泡汤。

　　皇上最终开口了，意思很明确，京兆府尹周世平处理辖区内的官员，本就是份内之事，况且这些官员互相勾结，要挟上官，置京畿之地安危于不顾，应该处理，不过周世平的处理方法欠妥，应该上奏朝廷，由朝廷处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必须以大周国利益为重，44人悉数离开京城，赶赴山南省德庆县征边军大营，吏部挑选官吏，到京畿11县上任。周世平由左都御史何旭凯代表朝廷，予以训斥。

　　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吏部尚书欧阳健提出，44人被撤去职务，吏部一时间无法派出这么多的官员，而且，如今是年底，吏部正在全力应付即将进京述职的官员，可否让这些人戴罪立功，暂时不离开京畿，待到吏部考核完官员，再行配备。

　　左都御史何旭凯否决了欧阳健的提议，朝廷的威严不是儿戏，既然这些人置京畿安危于不顾，就应该处置，若是让他们戴罪立功，产生的负面影响会令今后很多事情无法管理。

　　皇上这时很快表态，支持何旭凯的说法。

　　魏鑫开口了，魏鑫首先对周世平果断处理这件事情表示赞赏，同时支持周世平的做法，不过，魏鑫以为吏部提出的暂时没有那么多官员配置、年底事务繁多的情况亦属实，不如让辉州府衙自己处理这件事情，辉州府衙尚有众多官吏，值此非常时刻，要上下齐心，为皇上、为朝廷分忧，明年2月便要进行会试、殿试，到时候，吏部便可以考虑京畿11县的官吏问题了。

　　厢房里的姬绍睿一阵心寒，这是什么意思，辉州府衙一时间到哪里去找这么多人，况且，还是暂时维持，明年吏部要重新选派，谁会在这个时候去趟浑水，还有，吏部委派官吏，可早可晚，若是等到春耕以后再委派，不就是想看着京畿之地出现波动吗。姬绍睿没有想到，朝廷中竟有这样的人，为了扳倒周世平，置国家、朝廷利益于不顾。

　　欧阳健很快表态，支持魏鑫大人，司马云、何旭凯提不出好的意见，也是默不出声。恐怕他们也认为周世平太急了。姬绍睿和皇上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是周世平太急切了，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事情定下来的时候，姬绍睿恨不得走出厢房骂人。

　　周世平下一步会很艰难啊。

　　周世平得知这个结果，第一感觉是自己失败了，他没有想到，还是跌进了世家、朝廷中某些人设下的圈套中。周世平前世吃过很多亏，加上不善于总结，所以不得好死，现在，周世平非常注意总结得失，同时考虑好下一步的动作。

　　表面看，周世平很是风光，京畿11个县的官员，因为对抗府衙，悉数被发配到了山南省德庆县征边军大营，那么下一步，周世平就可以大张旗鼓、放手大干了。其实不然，周世平输了，输得很窝囊，这不能怪周世平，因为周世平并不熟悉真正的官场哲学，官场出手讲究稳准狠，两面三刀、背后下手是习惯。可是看周世平，仅仅掌握了狠，稳和准都说不上，甚至是不稳不准。

　　幕后之人策划这件事情，目的是让辉州府衙陷入瘫痪，以此动摇周世平的地位，偏偏周世平让幕后之人如意了、得手了，而且，周世平选择了一种几乎是最差的结果，一口气撵走了44名官员，其他官吏会怎么看，这样的好坏不分、全部打压，今后谁敢努力做事，犯下错误，岂不是比这些人还要惨。

　　想明白的周世平脸色有些苍白，自己其实不年轻了，却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更加严峻的形势还在后面，京畿11县，吏部暂时不会派来官员，全靠府衙支撑，到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这么多的人啊。

　　周世平第一次在岳丈大人面前低下了头，有羞愧，有无奈，有恳求。

　　“世平，如今还有一个办法，44名官员还没有离开京城，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

　　“岳丈大人，世平如今才明白错误大了，恳请岳丈大人指点，世平敢有不从。”

　　“世平，打击少数，团结多数，如今朝廷处理意见下来，这些人已经死心了，这个时候，你要放下身价，根据调查的情况，对那些被胁迫的官员，放一马，表现出为他们力争的态势，留住一批人，问题便可以解决。”

　　“岳丈大人，该留下哪些人啊？”

　　“知县一个不能留，他们中间，没有冤枉的，其余的你看着办，老夫建议，平同县、平义县的官员亦是一个不留。”

　　周世平不敢耽误，急匆匆赶往府衙，已经过了午时，周世平还有很多事情要和谭振、蒋松华商议，到了这一步，中间当然有周世平独断专行，没有听取他人意见的原因，现在，要承认失误，避免以后出现类似情况。

　　府衙外的热闹出乎周世平的预料，很多的女人、小孩、老人或蹲或坐在府衙门前，个个脸上都是灰败之色，估计朝廷处置的意见已经下来了，周世平可以想象，早间，这些人肯定是在府衙门前大吵大闹，可是朝廷最终处置结果下来，肯定都绝望了。

　　周世平没有惊动他们，绕路从后院进入府衙。

　　“世平兄，你可回来了，左都御史何旭凯大人等候你多时了，快到签押房去。”脸色很不好的蒋松华正在后院。

　　“松华兄，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进来。”

　　“世平兄，若是从前面，不知会有多大的动静，那些犯官家人不肯离开，就是在等你啊。待会离开，还是从后院走吧。”

　　“松华兄，找到谭大人，你们不要离开府衙，一会何旭凯大人离开后，你们到签押房内室来，世平有事情和你们商议。”

　　周世平没有想到，接受训斥并不简单，远远不是前世那番光景，何旭凯大人代表皇上、代表朝廷，周世平的错误严重，没有请示上级，便先斩后奏，所以要跪着接受训斥。好在何旭凯大人不愿意周世平出丑，便选择在签押房，签押房里的人不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家属一大早就来到府衙大吵大闹，很多人都去劝说去了。再说，何旭凯大人到了府衙，没有谁无事找事坐在签押房，这不是犯堵吗，明明府衙不安生。

　　周世平不知道跪了多久，何大人说些什么，他一句没有听进去，现在，周世平满脑子想着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周大人，谢恩吧。”

　　“臣辉州府尹周世平叩谢皇上隆恩。”周世平这才知晓训斥结束了。

　　何旭凯不以为意，他知道，周世平面临很大的难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短短两日时间，就够人受的，还要在段时间想出应对的办法，一般人是挺不住的。

　　“周大人，本官有几句话，想必你听说过，大事难事看担待，逆境顺境看胸襟，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有舍有得看智慧，是成是败看坚持。周大人，好自为之啊。”

　　“世平谢何大人提醒。”已经起身的周世平向何旭凯深深鞠躬行礼。

　　“周大人，本官就不耽误你了，回去向皇上交旨了。”

　　周世平一直将何旭凯大人送到府衙的前院，目送离开府衙。

　　周世平不再耽误，何大人的话提醒了他，虽然做错了，但并未到绝境，还有时间挽救，如今每走一步都非常关键，不能继续错了，否则，就是有皇上和睿亲王撑腰，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周世平进入签押房内室，蒋松华、谭振已经在里面等候，看见了两人，周世平精神一整，自己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忠义之士，自己是他们的主心骨，遇到困难问题，他们都看重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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