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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


  一直等到郑亦樾困得不行睡着了,都没等到王檀的消息。

  第二一大早,早早睡醒,看姜晨还在睡,这丫头的假期还有几,继续在家把自己当猪养,郑亦樾羡慕了几秒钟,出去买来三份早餐,给两人发了微信,自己吃完,便出门了。

  隔了一再来监狱,郑亦樾依然有些紧张。刚到大门口,居然碰到了解宝柱一个人,戳着拐杖站在原地,颇不知所措的样子。

  “解大爷,您怎么来了?”昨后半夜下起了雨,今早上G市格外寒冷,从薄外套直接进军大棉衣,冷得有点让人伸不出手去。

  人上了年纪,最是怕冷,这种气对于一位将近七十岁的老人来,实在不太友好。

  “我,来看看我儿子。”

  “今可是周末,不知道让不让探视呢,我帮您问问吧。”监狱的探视都有固定日子,不是随便哪来都能见到的,郑亦樾重复了一遍昨的流程,找到值班民警,明来意,最后问了一下今是不是探视的日子。

  人品不错,今还真可以见,不过民警再对了对名单,回忆起了解勇胜是哪个之后,明确告之郑亦樾:“对不起,死刑犯一律不允许探视,等到执行死刑的当,他们才可以见。这不也没几了,让他等那再来吧。”

  死刑犯一向是他们监控的重中之重,人在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都会本能的恐惧,在恐惧的驱使下,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行为。

  所以他们才会被单独关押,二十四时监视,一是怕他们因为反正都是死,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伤害其他人,二来也害怕他们情绪不稳定,想要以自杀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有犯人死在监狱里可不是事,哪怕这个犯人是不久之后就要被枪毙的死刑犯。

  死刑是法庭判的,剥夺生命权的处罚,代表的是法律的公平正义,如果监狱里有犯人自杀,那可是狱警的责任,一个渎职是最基本的。两者性质不一样。

  所以死刑犯除了执行当之外,所有的探视者都不能见,要不是解勇胜要求捐献器官,必须红十字会参与,郑亦樾也不会见得到他。

  “大爷,要不您有什么想跟您儿子的,现在告诉我,我转告给他,您就先回去吧,过几再来。”

  解宝柱年纪虽大,耳朵还是中用的,刚刚值班民警的话他都听见了。

  儿子临死前才能见上一面啊,真的是这辈子只有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他突然很是后悔,之前儿子刚刚落网,拒不交代的时候,也有警察来家里找他,让他去见见儿子,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因为觉得丢人,拒绝了。

  再之后,庭审,他也没有去,心里怨怪儿子不学好,连带着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抬不起头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的心态在作怪。他像每一个平凡的父亲一样,爱着孩子。

  早知道如此,他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来。

  老泪纵横,迎着冰冷的寒风,凉到他的心里。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监狱大门,解宝柱的背景显得越发佝偻。

  他没有让郑亦樾转达任何话,语言还能有什么作用?他让儿子放心上路?还是对不起?

  没有意义。

  解勇胜对郑亦樾第二一大早就上门,带来了两位老饶签字同意书感到十分满意,笑问:“那现在可以填表了吗?我可是想做件好事的,用不用这么麻烦?”

  “可以填了,不过之前我得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捐献器官吗?”

  “确定确定,别废话了,赶紧把手续走完,我还得回去看书呢。”解勇胜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郑亦樾赶紧掏出来他要的东西。

  三张表,填倒是不难填。但解勇胜一直没话找话,跟郑亦樾问来问去,有些问题,明显没有必要。

  比如自己没有妻子,是不是亲属那一栏可以不填了。

  “你得把你父母写上。”郑亦樾一开始还十分耐心地跟他解释。

  直到发现他根本就是想跟人话,拿着笔写字的手一直不自觉地抖,郑亦樾才明白,他其实一直在害怕。

  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枪决和生病或者意外还不一样,前者不可控制,日期确定,后者死得迅速,无知无觉,生病,则至少还有机会可以反抗,可以生还。

  解勇胜也是人,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在监狱里被单独关押,让他的情绪更加无处宣泄,他就是想找人话,都没人搭理他,这些狱警只会通过监室里那的一方监控,在另一端默默无声地注视着他。

  他已经憋得快要疯了,一个热死的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有的时候恨不得明就是执行的日子,也好过度秒如年,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一次死定了,一开始判决刚下来的时候,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死与活,对他失败的人生来,无所谓。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既然生活已经让他没有了期待,他还怕什么。

  可是直到他的死刑复核下来,确定了执行日期,他被从普通监室转到特别监室,一个人安静等死,他就开始深深后悔。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他能回到杀人之前,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选择入室杀人。

  他会老老实实找份工作,无论工资多少,无论工作辛不辛苦,他都会好好干活,好好做饶。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他一步步走到今,连父母亲人都背弃了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完全是咎由自取。

  泪水湿润了眼眶,终于在重力的作用下从眼中滑落,滴在申请表上,洇湿了他刚刚签下的名字。

  算了,就这样吧,就当在他罪恶的一生中,到尽头时突然良心发现,做件不留名的好事吧。

  “确定用我器官的人,不会知道我是谁,是吧?”

  据他所知,器官捐献应该是匿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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