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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桥本三郎呵呵笑道:“原来是容大少爷,好巧呀。看样子你同小女已经见过了。她说你们以前认识,想来没有骗我。”

  “爸爸!”少女撒着娇拉着桥本三郎的手,“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我和嘉上在重庆就认识了,我们可是好多年的朋友呢。对了,嘉上,这是家父。不过看样子你们也已认识了。”

  容嘉上彬彬有礼地欠身,道:“我和桥本社长在之前那场拍卖会上见到过。桥本社长那日没有受伤吧。”

  “万幸无事,。”桥本笑呵呵道,“容君的经历倒是险象环生。对了,你身边这位小姐,就是那日救下你的人吗?”

  冯世真之前一直安静站在容嘉上身后。桥本三郎的眼神显然要比他的女儿的要好些。桥本小姐之前同容嘉上亲昵地说了半晌话,视线里只有容嘉上一个人,其余旁的一切全是空气。

  容嘉上顺着桥本三郎的话将冯世真揽在臂弯里,道:“是的。如果没有她救下我,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桥本三郎仔细打量着冯世真,道:“这位小姐很面熟,您好像还是孟老板的朋友?”

  “我是他的师妹。”冯世真冷淡又不算失礼地点了点头。

  桥本的目光在冯世真和容嘉上十指相扣的手上扫过,了然一笑,问容嘉上:“令尊的伤情如何了?”

  容嘉上面不改色道:“家父的伤已经好多了,只是还需要卧床静养。现在家中的事都由我暂时代理。”

  桥本笑道:“难怪都说现在是容大少爷在理事了。令尊能有你这样一个能干的儿子接班,倒也可以趁机放下工作,好生休养一阵。就是可惜了那个金麒麟。听说有人趁乱偷走了?”

  容嘉上说:“千金散去还复来。人没事就好。”

  桥本笑着点头,又指着少女道:“诗织以前总和我提起你,说你在重庆念书的时候就特别聪慧过人,而且还很照顾她。”

  桥本诗织的视线从面无表情的冯世真的脸上扫过,笑眯眯道:“我和嘉上当年感情最好了,谁都掺和不进来的。要不是嘉上后来回了上海,我们肯定能……”

  “桥本小姐本来人缘就极好的。”容嘉上打断了桥本诗织的话,似笑非笑道,“不仅仅是我,当时同学们都很喜欢她,不是吗?”

  桥本诗织脸色微微一僵,干笑道:“是啊,全都像我亲哥哥一般照顾我呢。”

  容嘉上念的是男子军校,全校男学生都喜欢一个女孩,倒是教人忍不住往深处想。冯世真低调地站在一旁,嘴角挂起了若有若无的浅笑。桥本诗织敏锐地察觉到了,眼神顿时暗了几分。

  桥本三郎低头看了看表,说:“我晚些还有安排,不能奉陪了。容君在北平会待多久?我是来北平走访一个朋友,过几日还是要回上海的。到时候我们两家可要多多走动才是。”

  容嘉上虚应了下来。

  临别前,桥本诗织才肯拿正眼看冯世真,一派天真地笑道:“冯小姐原来也是喜欢读书的人呀。我对上海不熟,不知道上海有什么书局可以逛的?”

  冯世真说:“上海书局很多,我常去的有中华书局、大东书局和三联书店。这家富晋书社在上海也有分店,叫‘云来阁’,桥本小姐也可以去转转。”

  “云来阁我知道。”桥本诗织笑得十分天真,“只是我听说云来阁里只出售复本书。做得再好,终究只是复本,远不如原来那个真书有值钱有意义,更不值得收藏了。冯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容嘉上剑眉立刻绞在一起。冯世真却是有条不紊地冷笑了一声,道:“原版的好书那确实值得好好收藏呢。只是多数书连看第二遍的价值都没有,更不用说收藏了。桥本小姐,你说是不是呀?”

  桥本诗织碰了个软钉子,倒也不像寻常少女那样恼羞成怒,而是把红唇挑衅地一勾,挽着父亲的手走了。

  书店里恢复了平静。冯世真终于转过身去,望向容嘉上。

  “我可以解释。”容嘉上举起了双手。

  冯世真侧头打量着他窘迫的神色,高深莫测地笑着。

  “那个教会你跳舞的女孩,就是这位桥本小姐?”

  容嘉上想辩解,可想了半天,似乎寻不到更好的话说,只得叹息着点头认下。

  冯世真嗤笑着,沿着书架继续挑着书。容嘉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压低了嗓音说:“那都是在重庆时候的事了,我们分开已经很久了。而且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姓林,叫林诗语,跟着母亲住在舅舅家,也跟着舅舅姓。谁想过她会有个日本人的爹。”

  冯世真斜睨他,道:“你们不是恋爱过么?怎么认识的?”

  容嘉上说:“她哥哥和我念同一所军校,高我两级。她每周都会来给她哥送换洗的衣服。每次她来之前,整个学校里的男孩子都会提前守在门口等着,就为了看她一眼。”

  冯世真低头翻着书,笑着问:“你也是?”

  容嘉上靠着书柜站着,随手拿了一本书在手里,低声说:“我要说不是,就是在骗你了。林诗语念过几年书,会吟诗诵词,又弹得一手好琵琶,甚至还会唱点小曲。我当年不过十六岁,关在学校里没有见过几个同龄的女孩。这样知书达理又时髦的女孩,在那小地方,犹如众人捧着的星星月亮。”

  冯世真听完,倒是有几分好奇了,问:“我不明白。普通人家教女儿诗词弹琴也就罢了。什么样的人家会教女孩儿唱小曲儿?”

  “你也听出不对劲了?”容嘉上讥笑道,“据说林太太本来是天津一位小有名气的女校书,唱得一嗓子婉转动人的黄梅戏,后来跟了一个富商,做了外室。富商的正房容不下,林太太只好带着儿女回了娘家。原来那个男人竟然是桥本三郎!这倒是我从来没想到的。”

  冯世真调侃道:“你要是那时候就知道她本姓桥本,也就省了找人做假金麒麟的功夫了。”

  “我能怎么样?”容嘉上不以为然,“你以为我能学我爹那样,哄得林诗语把金麒麟给我偷出来?”

  冯世真道:“若是偷的是日本人,我觉得你就是义举了。”

  容嘉上啼笑皆非,说:“没那么简单。当时大半个军校里的男孩都喜欢林诗语,而她对谁都若即若离。男孩子们没少为了她打架,而她一直都能独善其身,也从来没人说过她半句坏话。”

  冯世真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意味深长地笑着:“你为她打过架吗?”

  容嘉上只得老实承认道:“我当年也不过十六七岁……”

  冯世真噗哧一笑,道:“确实。这样的女孩,没反哄着你把容家金库密码告诉她就不错了,别想着骗她给你偷自家的东西。不过既然这么有手腕,你们怎么又分开了。”

  提起过去这段青涩恋情,容嘉上依旧有些恼羞和怨气。

  “因为怕仇家找上我,在学校里,我的身份只是容家的远房穷侄子。不过也不是我自夸,我是全校里生得最俊的,所以林诗语对我总是要另眼相看几分。那时候学校里有两个横行霸道的富家子也在追求林诗语,我们三个为了她可没少打架。我没有靠钱,而是靠拳头,成了军校里三足鼎立的老大之一……”

  “扯远啦。”冯世真拿书拍他肩膀,“先说回你的林妹妹吧。”

  容嘉上把手抄口袋里,回忆道:“满十八岁第二年的春天,我二舅去世,我回去奔丧。等我回到重庆后,听闻那两个富家子都被家里定了亲,林诗语就突然对我热情了起来。”

  冯世真挑起了眉,“她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别急,听我说完。”容嘉上卖关子,“可当时只有十八岁,又在那么一个闭塞的地方长大,对女人并不是很有判断力。我当时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很快就被林诗语哄得团团转。不过我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怕她无意走漏了消息,引得我爹的仇家寻上门来。”

  “你们那时候在一起了?”

  “算是吧。”容嘉上有些羞愧的哼了一声,“我那时很急切地需要别人对我的关注,所以她对我的关怀体贴,让我就像一条饥饿的狗,跟着肉包子就跑走了。当时我正在和我爹抗争,他不让我继续念军校,我就故意延期毕业。所有人都嘲笑我,瞧不起我,但是林诗语似乎是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

  一双微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冯世真挨过来,靠在他身边。

  “你当时只是个寂寞的孩子,嘉上。”

  容嘉上紧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不论她出自什么目的,至少和她在一起的那大半年,我感受到了难得的关怀。林诗语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比如如何取悦一个女孩,比如掩藏自己的情绪,还有如何品酒、品茶、跳舞——这些我在军校里学不到,我爹也没想过需要找人教会我的东西。所以在这方面,我还是感谢她的。世真,我这么说,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倒没有,就是有点好笑。”冯世真说,“你爹几乎是将你放养长大,没有付出多少心血,可是你不但没有长歪,还成为了这么优秀的人。可见付出和回报有时候真的不成正比。”

  “算命的也说过我爹是个有子孙福的人。”容嘉上撇嘴讥笑。

  “那后来呢?”冯世真好奇地追问。

  容嘉上说:“我满了十九岁后,我爹终于决定不再放纵我,逼着我回上海。其实林诗语一直劝我顺从我爹,说从军没前途,还是继承家业才能过富贵生活。我当时就对她这个话很反感,觉得她其实并不了解我。不过我当时还是想过带着她一起回上海的。虽然我爹那个时候就已经看中了杜兰馨,但是我当时天真地想,林诗语是这么娴淑美好的女孩,我爹只要见了她,肯定也会喜欢的。”

  冯世真回忆了一下方才见过的桥本小姐那天真单纯的女学生模样,把那句都到了嘴边的“你爹肯定会喜欢她这款。”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容嘉上望着窗外染上了霞光的薄云,眼前又浮现了当年的那一幕。

  妙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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