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于淮菁续道：“我与陆夫人和陆二姑娘道我从坟冢中救出姑娘之时，姑娘你道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仿若是死了一回，有些事情却是记不得了。”

　　这于淮菁分明已然知晓她并非陆予裳，只温柔地不去点破罢了，还为她在陆夫人和陆映雨面前遮掩，是何缘故？

　　陆予裳费力地抬起完好的右手，却在离于淮菁柔和精致的眉目一寸处定住了，末了复又垂下手去，压在马车内铺的软垫子上。

　　既然于淮菁不点破，她自是也从善如流，苦笑道：“我这月想是犯了太岁，坐了牢，被人陷害上了断头台，好容易返家又被做了一回法，如今又被刘舍割了手腕子。”

　　于淮菁温和地宽慰道：“陆姑娘你大难不死，定然有后福。”

　　陆予裳说了这许多话，又加之失血过多，渐渐发起晕来，索性不再言语。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陆府门口停了下来。

　　阿苏早就配好药等着了，一见马车停下，就迎上前去。

　　于淮菁穿着身绀青色的衫子，已沾了不少血，瞧起来煞是触目惊心。

　　阿苏先扶着于淮菁下马车，旁的清韵和清柔俩人则去扶了陆予裳。

　　陆夫人听闻陆予裳受伤的消息已差人去请了施大夫，施大夫就候在陆予裳房内，待两个丫鬟扶着陆予裳进得房内，又将其床上安置好，施大夫才伸手将方才那年轻大夫包扎的伤处解开来细看。

　　陆夫人在旁关切地道：“如何？”

　　施大夫又将伤口包上，回道：“血虽流得多了些，于性命无碍，且处理得当，方才开的那药方子我也瞧过了，并无差错，只这手恐怕不会同伤前一般灵活了。”

　　于淮菁候在外头，听得此话，对阿苏吩咐道：“你去取府内的老参来送予陆姑娘。”

　　“可是······”阿苏犹豫着道，“那两支老参不是陛下赏赐给公子的么，怎能送与陆姑娘吃。”

　　于淮菁微笑道：“陛下当时赐我人参是为救我性命，我既还活着，且复明无望，平白占着这人参，不是太过奢侈了么？”

　　阿苏还要再言，于淮菁却已抬脚向外头走去了。

　　姜掩月去牢中探了刘舍一回，又命人将其捆结实了，不得松绑，才坐在县衙内堂饮茶。

　　这缃城偏远，但茶却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姜掩月心道：九品县令的俸禄一年不过五十两，这刘舍怕是贪了不少罢，过得当真是滋润。

　　他喝了几口，方将茶盅放下，却见于淮菁迎面而来。

　　于淮菁未换衣裳依旧穿着那身绀青色的长衫，上头的血已干透了，一块块地印在柔软的料子上。

　　身旁的阿苏在于淮菁耳侧道：“姜公子正坐在你前方十三步处饮茶。”

　　于淮菁点点头道：“阿苏，你退下罢。”

　　说罢，他点着手杖向姜掩月走去。

　　姜掩月取笑道：“你不去瞧你的陆姑娘，来我这做甚么？”

　　于淮菁闻言面上有些发烫道：“我与陆姑娘并无私情。”

　　姜掩月起身逼到于淮菁跟前，狭促地道：“我听闻你救了她三回，你男未娶，她女未嫁，若她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一段佳话么？”

　　于淮菁斥道：“挟恩相报乃是无耻之徒所为，且我双目失明，前途难测，怎可耽误了她。”

　　“据闻常祺要讹诈陆姑娘一万两银子，如若陆姑娘拿不出一万两银子，也可以身抵债。”姜掩月觉得逗弄于淮菁十分有趣，道，“不如你先下手为强，将陆姑娘娶了，常祺也就没法子了。”

　　说罢，姜掩月伸手将于淮菁扶到旁的椅子上坐了，自己又去取了干净的杯子，给于淮菁倒了一杯君山银针。

　　君山银针茶香清高，白色的热气缠着茶香扑入于淮菁鼻息，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姜掩月分明是戏耍于他，他方要开口，却觉着耳根子都发了热。

　　姜掩月低首为自己添了些茶水，收起了取笑的心思，正色道：“淮菁，这刘舍乃是王允的一个远亲，你我若明日将他斩了怕是会惹麻烦。”

　　于淮菁饮了一口茶水，道：“不过一个九品知县，本就是他杀人在先，杀了也就杀了。”

　　姜掩月苦笑道：“上头的处置还未下来，你我私自将朝廷命官斩首······”

　　于淮菁打断道：“刘舍于王允不过弃子，不然也不会被丢弃在这缃城。不过你这一斩，缃城县令倒是坐稳了，一时半刻，难以调回京中。”

　　“我被王允寻了个由子被贬来此处，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动我。只是······”姜掩月瞧了于淮菁一眼，道，“但你却还是三品光禄大夫。”

　　于淮菁冷笑一声：“我尚在丁忧，他要动手也得三载之后，三载之后，他还在不在相位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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