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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藩患


  其实吴祈宁的第一反应是比较恼恨的。

  上班第一天财务主管找新领导要账,这叫什么?往轻里说这是不给领导面子!往深里说这是人为给领导制造管理难度。这就是要造反啊?

  这财务主管林月娥在灵周科技干了十来年了,是盛年招进来的。那就肯定是盛年的人啊!

  干嘛啊你?是不长眼还是不带心啊?

  吴祈宁好歹当了两三年的部门主管,在越南吆五喝六管过好几百口子人,身上还是长了几根瘆人的毛的,这“呱嗒”一下子脸儿就撂下来了。

  要说林月娥是忒不会看脸色了,眼观鼻直口口问心,一摞账本推到吴祈宁跟前,一点儿退的意思都没有,十足的不给吴祈宁留脸。

  吴祈宁凉凉地看着她。

  林月娥死眉扬眼地开口:“吴总,好歹您就给把账结了吧,这不是您左口袋儿掏右口袋儿的事儿么?”

  吴祈宁一口气噎住,心说:那能一样吗?

  姓林的,我看你是要嘬死。

  穆骏临走的时候可是把人事和财务的权力都托付吴祈宁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那公司的大事儿无外乎财权和人权。现如今吴祈宁也算一朝权在手,是不是就要便把令来行也就是她一眨么眼儿的事儿。林月娥别看你牛叉哄哄的是个部门主管,吴祈宁现在还真是说开了你就开了你。灵周科技总体薪资水平不错,财务部几个姐们儿业务能力都可以,随便提拔一个也未必乱了阵脚。林月娥四十出头儿,现在再找工作也未必那么痛快顺心,吴祈宁要真打定主意摘了她的鸟食罐儿还真够给林姐姐添一堵的。

  何况吴大小姐初登大宝,杀个人立威风,这也是在辙的套路。

  这事儿现在是这样儿,所谓杀人放火欠债还钱的逻辑放在这儿,已经讲不通了,林月娥现在向不向吴祈宁催账,就是个你是否效忠新领导的问题。

  中国人历来善于把事物问题搞成政治问题,从这事儿不好办变成:什么?你敢不听我的?

  最后闹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才想起来,哎?当初为了啥来着?对!因为她不是我的人!以至于将来换上一个听话的,事儿也还是得那么办,主意也还是那么出。

  只要政治正确了,这就海清河晏了。

  后面自有无数宣传口儿的给大伙儿分斤拨两地摆事实讲道理:虽然都是找不着道儿,那这回扔鞋和上回扔鞋是有本质区别的。上回是胡来,这回是鞋好。此处省略五万八千字。这路买卖俗称洗地。您放心,只要领导舍得说,大伙儿什么时候都是舍得点头认账的。

  至于先头儿那个不长眼的货,真是死了也没人同情,谁让他只知道低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呢?

  吴祈宁摸了摸下巴,寻思:要不然我就开了她得了。

  吴祈宁毕竟不是个混不吝,还好她不是个混不吝,压压火儿,心说林姐也不是糊涂人,怎么这么直眉瞪眼往枪口上撞?信手拿起来账本儿,翻了翻,吴祈宁的脸就绿了。

  要么林姐姐豁出命来找她要账呢,敢情灵周科技穷成这样儿了!偌大的买卖,站着房子躺着的地,账上连整儿带零儿还十三万块钱。这么大买卖一个月工资也得十来万啊!也就是说下个月开支都成了问题了!

  怨不得穆骏吐血!这位爷真扛得住!搁我我早吐了八回了!

  早知道这样儿还不如把这买卖交给穆骏那一门英烈的表姨儿呢。

  可是慢着!灵周科技怎么可能没钱呢?就算去年订单不够多,那也不至于惨成这样儿啊。

  当家的是穆骏又不是崇祯。

  吴祈宁本来上班头一天,给自己预备了一堆正经事儿安排:几个小部门领导的碰头儿会是要私下开一开的,这进度到底怎么样了啊?;主要客户是要寒暄一二的;唐叔那帮牛鬼蛇神也要打个招呼才算礼数周到。

  这可好,全顾不上了,吴祈宁脑门子青筋都起来了,直眉瞪眼就一个问题:钱呢?

  林月娥慢慢悠悠地从鼻子里哼出来:“钱是有,都是应收。”

  吴祈宁皱了皱眉,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儿的。定睛看看资产负债表,资产总值不难看啊!手指头捋着密密麻麻的分类往下看,果然,应收账款那里是个……好大的数儿……

  吴祈宁脑子转得跟计算机一样快:不能啊。我就是该着穆骏的钱,那也有限,这个数儿的三分之一也没有啊。灵周科技几斤几两我知道,我的账款让穆骏嘬牙花子我信,真动他根本是不可能的。我要是有那么大力量我就行了!

  手指头一翻,看到了科目明细,吴祈宁细细地咬住了牙:呵呵呵,对家儿居然是灵周科技越南公司!我说盛年你这回属兔子的溜得这么快!敢情是心里有鬼啊!再一深想,穆骏遗嘱盛年这么做作,看来也是因为心虚。穆骏究竟是跟盛年情深不假,这里的干系厉害居然从来没跟她透过一个字。

  也怪不得穆骏死也不去日本看病,他扔下的这一摊子没办法和她交接啊!

  可是事关盛年,不可轻忽。

  吴祈宁自认怂人:她惹得起穆骏,心里总还是怵带她出道的盛年一头。

  既然事儿出来了,咱就得有力有礼有节。

  吴祈宁认认真真地查了大半天的账,看完了之后,心里头……五味杂陈的……我说盛年在越南大手笔投资挥金如土的,他得有多少钱?敢情都是穆骏给他戳着呢。

  盛年该着穆骏的货款,最远一笔账能说到两年半以前。吴祈宁闭闭眼,那笔单子她记得,还是她在越南转给穆骏的。我说我每回从越南转给灵周科技滨海公司订单解决国内产能问题,穆骏都波澜不惊一点儿笑模样儿没有呢?我说我从越南回来之后让滨海工厂做越南工厂的订单,工厂同事一推六二五,非得找穆骏签字才能开单。

  原来盛年从来没!给!钱!

  吴祈宁一拍桌子站起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林月娥端然稳坐,抬着眼角儿,那么看吴祈宁。

  吴祈宁到底新晋当头儿,还有三分要脸:是啊,钱么,她也没给。

  可是那能一样吗?她欠地少啊!从量变到质变是需要一个积累的!都是偷,偷400不立案,偷40万搞不好就枪毙了。这这这,这明显性质不一样!

  出了一口恶气的林月娥终于舍得给吴祈宁一个台阶儿下,她也是从善如流:“当然,您欠的少,还得说盛总是大头儿。”

  吴祈宁一屁股坐倒,心里转了十七八个念头,最后长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说穆骏是个厚道人!心里这是担待了他们多少事儿啊……怨不得三天两头儿胃不好,吴祈宁光听听就觉得心口发满。

  说千道万,还是得想辙解决啊。

  吴祈宁看看林月娥:“我说林姐姐,盛总前几天就在滨海,您怎么不要啊?”

  林月娥一脸的生无可恋:“要了啊!我这不是要不来么。”

  吴祈宁气结:“你倒是笃定跟我这儿要的来?”

  林月娥是豁出去了:“您要是给了,咱皆大欢喜。您要不给,我下个月领不着工资。您要是开了我,也得给我半年遣散费打发我滚蛋,你不给我告你去。我怎么都合适,我干吗不跟你要啊?”

  吴祈宁气急败坏:“同理可证,你干嘛不找盛年啊?效果那是一样一样的啊。”

  林月娥叹口气,说了实话了:“神鬼怕恶人,盛总多流氓啊。”

  于是吴祈宁就彻底说不出来了。

  她两手交叉,坐在老板椅上想了半天。这流氓盛年耍得她耍不得。盛年耍流氓是因为他不管大陆工厂,吴祈宁要是咬紧牙关不给钱,下个月没法儿开支,自然有人气势汹汹地找她算账。讨薪这码事儿么,劳动局最简单还是拿民企开刀。

  思来想去,吴祈宁咬咬牙打书包里掏出来金熙科技的支票,大笔一挥,给了二十万,先解灵周科技燃眉之急吧。大爷的!你穆骏也是二百五,你怎么不把灵周越南留给我呢?

  角色兑换,天下太平。

  你你你,你这不是害我么?

  钱给出去,心口拔凉。把吴祈宁疼地啊,心肝脾肺一块儿哆嗦了三分钟。痛定思痛,这也不够啊,还是得找盛年要账才是正理。

  吴祈宁打发林月娥,凶神恶煞:“去!给我要去!”

  林月娥很诚恳地看着吴祈宁:“吴总,我都要了两年半了。我跟穆总反应了两年了,他压着不办,我又什么法子?哎?您不觉得到这个节骨眼儿了,就得您出头了吗?要不然咱就剩下跟盛总走法律程序一条路了。”

  吴祈宁听着就脑仁疼:跟盛年走法律程序?可好,原告:法人穆骏。被告:法人穆骏。标的在国外,这官司得打到新加坡去!

  吴祈宁长叹一口气,这妥妥地就是外藩做大威胁了中央政权啊!

  捋捋心思,吴祈宁吩咐林月娥:“看看,除了盛总,还有哪家客户的账期到了,该催就催,咱们西瓜没捡到,芝麻也不能丢了,把零七八碎儿的要回来也算集小胜为大胜。”

  林月娥点点头:“是,我马上回去办。”

  吴祈宁想一想:“跟业务开个会,把欠款客户分析一下儿,让他们去红脸儿,你们去白脸儿,钱要的艺术点儿,也别把客户得罪了。林姐您老财务了,懂分寸吧?”

  林月娥想了想:“吴总,我都明白。那我先去办了!”

  吴祈宁点点头。

  林月娥站起来,终于带了三分赧然:“吴总……也不是我挤兑您……实在是……”

  吴祈宁挥挥手:“你是勇于任事,我心里都明白。”

  林月娥眉头一松,看来她也不是没有心理压力。

  做事儿从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果公司最近风头不强,用人之际,老板对伙计难免多融让三分。刘邦还阵前封了韩信齐王呢。作为员工只要吃定老板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或者不怕秋后算账,危难关头偶尔撒娇效果也会不错。当然,在老板心里雪中送炭和落井下石的人,评分自然不同,这也就是后话了。

  打发走了林月娥,吴祈宁自己坐在椅子上考虑再三,还是得硬着头皮给盛年打电话,语调谄媚,一如初见:“喂,盛总,我小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电话那边儿,盛年不紧不慢地哼一声:“哟,吴总啊……”

  话音儿不对,吴祈宁倒抽了一口凉气。彼此太熟了,闭着眼她都能想出来盛年的丹凤眼现在一定挑得高高的。吴祈宁百忙当中只恨自己长得不好,她一双杏眼倒是黑白分明,跟盛年一比就是一傻白甜的标配。

  盛年在电话那边儿一脸地无辜:“吴总,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什么事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摆明了就是赖账的前奏!

  吴祈宁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应酬啊:“盛总,您就别拿我开心了。说千道万,我也是您栽培的不是?这么多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总不好意思看着我这儿一穷二白,着这么大急,自己站干岸不是?灵周科技滨海公司也是您这么多年的心血……”

  盛年在电话里煞有介事:“吴总,此话何来啊?我可是听不明白了。”

  吴祈宁心说:何来?这么来!法律不管我早打死你了!

  嘴皮子磨了半天,盛年施施然地在国际长途里给吴祈宁讲了一个道理:这地主家也没有余量啊……

  要钱,没有。要命……你敢!

  撂下了电话,吴祈宁是深深地陷入了苦闷!

  什么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吴祈宁现在觉得脖子疼,颈椎都快压出毛病了。她这会儿是真恨不得自己还是小吴儿啊。小吴多好啊,吃凉不管酸,月底稳拿钱。实不行还能撂挑子。这可好,如今请君入瓮,背后还有好几百找她要工资的,她还能撂给谁啊?

  首先,盛年是一流氓!

  其次,这个流氓她还治不了!

  第三,她缺钱!还得去找这流氓要!

  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吴祈宁骨子里也算个理工大学毕业的学生。事到如今,山穷水复,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琢磨:这事儿分两种情况。

  第一,盛年有钱不给。这样比较好办,在他们家门口儿抹脖子上吊,雇人绑票儿他儿子,总还是有办法把钱掏出来的。

  第二,盛年也没钱。这……可就难了……总不能绑了他卖器官,就是卖器官,那俩肾钱也是不够……盛年不能没钱吧?就算基础建设投资,两年半的货款也有个眉目了啊,再说灵周科技也不是穷光屁股去的越南。

  是一是二么,她怎么分析都没用,哎,这得找个明白人探探。

  明白人么?吴祈宁拿起来电话想了想,拨通了宝姐。

  多日不和宝姐联系了,主要是同着刘熙,诸多不便。吴祈宁自从回了滨海,对宝姐也有了三分男人对外室的感觉,在外面万般相好,回来之后联络嫌烦。可是赶到事儿上了,还是要求救一二的。

  电话响了三声,宝姐懒洋洋地接了起来,“哈”地一声笑:“小没良心的,想起来我了?”显然是心情大好。

  吴祈宁问:“怎么这么喜庆啊?”

  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宝姐一脸少女崇拜,声音都快滴出蜜来了:“盛年刚跟我说,你恐怕要找我。WULI盛年欧巴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欧巴?你爹的!

  吴祈宁咬牙切齿:“那他有没有嘱咐你我打电话跟你说什么啊?”

  宝姐简直乐不可支:“他让我告诉你,他没钱!”

  吴祈宁气得要死:“他没钱你还不甩了他?”

  宝姐笑得花枝乱颤:“他颜值高,我乐意倒贴!我这是真爱!”

  吴祈宁“咣”地一声撂了电话,心里狂怒:这个刷脸的年头儿!

  运半天的气,吴祈宁想起来黄凤了,看看表,加减时差也应该正是上班儿的时间,吴祈宁寻思着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她拨通了阿梅的电话,心里祈求着这对儿小情人还没拆伙。

  阿梅接了电话,语声欢悦:“小姐!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什么?你找阿凤啊?我去给你叫!”

  吴祈宁赶紧嘱咐阿梅:“别说我找他!就让他接电话!”

  阿梅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小两口儿还真没拆伙呢。

  吴祈宁心说:阿弥陀佛,世上有真爱。

  阿梅小声小气儿地叫来了黄凤,吴祈宁轻声细语地问黄凤:“哎,师弟,我问你,盛年有钱吗?”

  黄凤顿时蒙圈:“啥?”

  吴祈宁说:“你就给我打听打听,灵周科技越南公司账上有没有钱!”

  黄凤慢慢地“哦”了一句:“师姐,你还不知道呢啊?”

  吴祈宁揉揉脑门,有种不祥的预感,不期然抬起头,刘熙在门口儿好像找她有事儿。

  吴祈宁挥挥手,意思你先把门关上,咱回头再说,不期然看见刘熙眼波流转,好像有点儿要哭不哭。

  吴祈宁心说: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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