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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喜感


  那天晚上穆骏很沉静,不怎么说话。吴祈宁在外春风得意,回家之后凄清冷寂,这一脚蹬空,忽而觉得这屋子里怎么这么闷得慌。

  然后两个人各自回屋安睡,也算一宿无话。

  那阵子挺奇怪,穆骏心事重重,胃病时好时坏。盛年破天荒地不回越南,流连在灵周科技滨海公司萎靡不振,吴祈宁知道盛年的心思,越南的收益眼瞅也不保险,他这又舍不得滨海公司这块守成的肉了。

  可是奇怪在:丈夫在家,刘熙大奶奶却眉头淡淡地偶尔发愁,毫无喜色。

  这一屋子人都心气儿不高,只剩下吴祈宁和李文蔚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年下接宝姐个电话,宝奶奶已经返回越南开张,说形势一片大好。黄凤小哥乱世成名,现在在越南工厂一体大拿,正磨刀霍霍预备着过了年就招工重来呢。

  倒是白少爷要建的生物工业园,一波三折,拿地皮又碰上了问题,这些日子搁置了,现在正闲的浑身盐水直冒。

  他这买卖一波三折,要搁平常人就得垂头丧气地二五八万的。唯白少爷心大,满不在乎,时不时地来灵周科技晃晃,穆总大忙人,不能时时应酬他。白少爷就拖了吴祈宁和李文蔚出去吃吃喝喝个工作餐,满嘴新奇的笑话儿:“党中央反腐败,地皮批的谨慎,咱们心里有谱儿,这叫临危不乱。”

  吴祈宁和李文蔚对视一眼,心说:“反正没有你前期投资,你乱就有鬼了。”

  吴祈宁想着唐叔的话,着意看了看白少爷,也是人模人样,胜在健康活泼,和他在一起都觉得人生的色调明快。看了半天,吴祈宁叹了口气,白少爷家世显赫,齐大非偶这都可放在一边儿,自己这些年和穆骏的情分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可见人啊,都是自作孽,不可活的。

  乱七八糟地过了年,詹爷爷大驾光临。

  吴祈宁去机场迎迓。

  盛年想了想没有亲自去,只是嘱咐吴祈宁:“且听听那老吃货说什么。要吃给吃,要喝给喝。真说什么大事儿,回来找我……呃……穆骏商量……为难的事儿,不必应他。以不变,应万变。”

  吴祈宁眼珠转了转,点头去了。

  多日不见詹爷爷了,老头儿气色不是特好,一脸的晦气丧彪,就连随行的汤叔叔都耷拉着脑袋,听见包饺子都不乐的那么高冷。

  吴祈宁心里嘀咕:中国人别扭,美国人也别扭,我盟军组织这都是怎么了……莫非山本大叔一语成谶,越南鬼子真建成了大东亚共荣圈?

  然詹爷爷不说,她也破不了这个闷儿。

  吴祈宁为人热络,本意是想领着詹爷爷小转了转滨海风光,然后摆下宴,请詹爷爷见识见识正经的滨海厨子手段。

  可是詹爷爷显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上了车,张嘴就点将:“小姑娘,带我去见你的英雄吧。对,我想他叫穆骏!”

  吴祈宁心中一凛,见陌生的穆骏,而不是烂熟的盛年……

  怪得咧……

  老吃货不提下馆子,这里必然有缘故。

  那就见吧。

  听詹爷爷讲完了来意,穆骏脸色严峻地看着詹爷爷,詹爷爷脸色严峻地看着穆骏,吴祈宁脸色严峻地看着他们俩。

  这可真是大事儿,怪不得詹爷爷吃都顾不上了。

  原来詹爷爷家真是有买卖的。如今嫡亲孙子正在硅谷经营着一个让世人都舌挢不下的公司,每年都有例行新品发布,凭白让全世界人民等瞎了心,花海了钱。这设计从来都是美国原版,全球加工制造,这些年按部就班,也没出什么大出错地大发财源。

  合该这回是流年不利,新品发布已经定了日子,轰轰的牛皮也大把地吹了出去。做到一半儿才有明白人看出来设计失误,需要全体重来,可是已经耽误了良辰吉日,再想赶上按时发布就有点儿难于登天了。

  以詹爷爷为首的美帝全体,思来想去,要加班赶工,拿地大的补丁填上这天大的窟窿,普天之下,也只有大中华地区勤劳勇敢,能打能抗,堪当大用。

  此来滨海之前,詹爷爷已经联络了十八家泛中华地区诸侯共商大计。各家老总搓堆儿算了半天,牙花子都嘬破了。说如果要按时出品,必须增加产能,那么厂房扩建,工人扩招,势在必行。

  开门三件事,先从紧上来。

  我们需要足够数量的ESD空间,即合格的洁净室。

  既然要洁净室,那就必须是穆骏他们的买卖了。

  那天下午,在穆骏办公室,詹爷爷是语调温柔,笑靥如花,白牙森森乐地就跟要咬人一样:“穆先生,我这是送美元过来给你赚。”

  这幅德行,活脱应了一句老话儿: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看着这样的着爷爷,穆骏隐隐觉得太阳穴直跳:“多谢您的好意。那么全套洁净室建设,您的数量和交期大概是……”

  詹爷爷瞪着黄澄澄的眼珠子,随口报出一个阿拉伯数字和一个日子。

  穆骏听了只觉得眼前一花,嗓子眼儿发热。

  吴祈宁更没出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这么大的量,别说做,那就是画也来不及啊……”

  詹爷爷不理吴祈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穆骏。老头子黄毛黄眼,白脸白牙,金光闪闪,灼灼逼人:“小伙子,你怎么说?价钱咱们好商量,只要你能按时交货,爷爷绝对不和你还价。”

  爷爷!

  你大爷的爷爷!

  这么大的数儿,这么急如火快如风的交期,这不是诚心恶心人吗?

  穆骏苦笑一声:“爷爷,我们做不出来。”

  詹爷爷背着手:“你们中国人民勤劳勇敢,你们自己说的,你们怎么做不出来?”

  穆骏揉着太阳穴说:“我们说自己勤劳勇敢,没说自己七十二变。您这个订单已经空前地超越了我们的生产能力啊。”

  詹爷爷悻悻:“那么,你就不赚这笔钱了?”

  穆骏想半天,咬着后槽牙说:“真是有心无力。”

  吴祈宁在旁边替穆骏疼钱疼地是心如刀绞,把抓柔肠。

  可是她是实打实地知道,真是做不出来。

  詹爷爷悻悻地站起来,还在垂死挣扎:“那我找盛年。”

  吴祈宁侧身擦了把肉痛之泪,心说:您就是找盛颜,那也是做不出来啊。

  彼时,盛年正在佛堂打坐。

  盛总最近眼晕心忙,酷爱打坐静心,神烦别人打扰。

  等闲人丁,误闯禁地,一律拉出去喂狗的罪过儿。

  所以穆骏并没有立刻领詹爷爷过去见他。

  他亲身过去,与盛年附耳,嘀咕了一番如此这般。身为董事长,他是真心不介意和前任总经理兼大舅哥汇报工作。今日情势,他们之间是公司行为,契约关系,和旧时君臣大异其趣。产权明晰所以不存在权臣掌国的问题,穆骏对盛年的谦逊低调,一则源于对长期执政兄长的尊重信赖,一则是为了他和吴祈宁正式恋爱之后,照顾盛总替妹子拈酸吃醋的玻璃心肝。

  穆骏实指望这事儿到盛年这儿也就顶天了,只待盛年驳了也就驳了,这交期,这数量,就是说出大天去,也做不完啊。

  按照八字来讲:财来身子弱,硬抗财害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唯惜福,能养身。

  詹爷爷远来是客,好好的请吃一顿,打发回去也就完了。

  谁知道盛年听了,闭目良久,陡然睁眼,站了起来:“走!带上那老爷子!我们去找唐叔!”

  盛年这一番意外地精神抖擞,真是让穆骏眼前一花。

  盛年见了詹爷爷,并没有穆骏的文质彬彬,他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老头儿跟前,一双漆黑凤眼直勾勾地盯着詹爷爷的黄眼珠儿:“老头儿,这些年你吃我喝我,我有恩于你,但是我们中国人心宽,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

  詹爷爷抗议:“我还救过你们的命!”

  盛年一瞪眼:“别废话!要不然不做了!”

  詹爷爷一语噎住,张口结舌,实没想到,斯文俊秀的盛年能这么不要脸。

  吴祈宁顿时满眼大心,自觉双膝中箭,就差当时给盛年双膝下跪,自当了业务员,就是入了孙子行儿的买卖。啥时候见过生产厂对大客户这么呼来喝去,横眉冷对,掐半拉眼珠儿不给人一好脸儿……

  盛年真是给民营企业出头拔份,把中国洁净做出中国移动的威风。

  盛总当场就帅瞎了吴祈宁一双钛合金的狗眼。

  盛年眯着凤眼,急赤白脸:“老儿!今天我就跟你要一句实话,你刚才跟我兄弟说的都当真吗?”

  詹爷爷对天指日,赌咒发誓:“半字不假。”

  盛年随口报出来一个价钱,冷冷地看着詹爷爷:“你不还价儿?”

  詹爷爷凭空磨碎了一口好牙,肚子里踅摸了半天,终于放出一响屁:“只要你能按时交货!老子不还!”

  吴祈宁心里一翻,心说:我盛总这才叫放长线,钓大鱼,打闷棍,下黑手。詹爷爷这二年吃的别说是蛋炒饭,就是金包银这一笔也敲回来了!这就是欠了盛总的阎王账啊!

  她回头看穆骏:“爷,您能按时画地出来吗?”她已经自动忽略了做这个字儿了。

  穆骏脱口而出,唾沫星子喷了盛年一脸:“哥,咱画不出来啊!”

  剧情急转直下,穆骏看看盛年,看看吴祈宁,再看看詹爷爷,满脸不明所以,面红耳赤,脑筋蹦起来多高,与其寻常的雍容温雅大异其趣,这就是把老实人逼急了的节奏。

  詹爷爷大喊:“必须交期不能晚!我跟你们说,晚了一天,爷爷罚死你们!小子,这买卖你就算是接了?”

  盛年拨拉脑袋:“没有!”

  詹爷爷咆哮:“你耍我?”

  盛年一张脸雪白雪白的,也不理穆骏,冲着詹爷爷招招手:“你跟我走!”

  詹爷爷大怒:“上哪儿?”

  盛年冷冰冰地甩出来一句:“借兵!”

  是日,吴祈宁开车,穆骏作陪。盛年和詹爷爷互相撕扯拉拽,如同逮住了臭贼,互相扭住,要去见官。

  一行人直眉瞪眼地冲入了唐叔的办公室,也不让门口儿的姑娘通报,盛年“咣当”一脚,踹开大门,拉了个武松杀嫂的架势出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吓得屋里的唐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好似贪官见了中----纪委,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们要干嘛……”

  盛年气势满满:“一场泼天富贵,只待送与哥哥!”

  唐叔大骇:“要造反吗?”

  穆骏难得地翻个白眼,捂着脑门。

  吴祈宁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从詹爷爷身后挤了进去,笑么滋儿地看着,唯恐天下不乱。

  她这一路上想明白了,这事儿赚钱赔钱,跟穆骏有关系,和盛年有关系,和她目前没关系。她个已经拉出来单干的贸易商,自己不事生产,詹爷爷又不会找她倒倒,量大量小,她是爱莫能助的。往深里说,穆骏真接了这个生意,纵使全部产能压上,也不可能按时完工,到时候再接她的订单可能性是负数。这个买卖穆骏谈成了,她的供应商就少了一个,好在这些日子她心眼儿活,还跟同类型的别的工厂勾搭连环,手底下有点儿渠道,就是像穆骏这样肯给她大幅度押款的供应商,恐怕佳人难再得,是个实际的损失。所以这事儿成了于她有害无益。好在手里压了穆骏大笔货款没给,有钱就胆壮,如果她不还灵周科技的欠款,那么就还周转的来……

  至于这一笔如果穆骏能按时交货,肯定能赚地满盆满钵。只是他一天不和她拜堂成亲,理论上就没她什么事儿……当然,就算他们是两口子也未必有她什么事儿,灵周科技是有限责任公司,《婚姻法》保护婚前财产……

  想明白这一节,吴祈宁也就讪讪了。

  这一头买卖轰轰烈烈,可是二大爷成亲,没她老侄子什么事儿。

  找个没人儿的地方抽自己,刚才兴奋个毛啊?眼皮子浅劲儿的!还寻思帮忙打杂?不给詹爷爷使绊子,就算她大慈大悲。

  吴祈宁眼皮子浅,唐叔眼皮子深。

  盛年此来,是吃准了唐叔家大业大产线宽,且开年艰难,产能不足,饿单如虎。如果两家儿携手能把这个单子吃下去,那么比硬生生看着它滑走又强了百倍。此事两好并一好,盛年心胸宽,脑子活,那不是说假的。

  穆骏一言不发地在旁边坐着,心说:哥,你这是垂死挣扎,加上唐叔也完不了,不是我看不起唐叔。原料、人工到位都需要时间,丘吉尔抓上美帝参战,那也不可能当时开打诺曼底啊。

  那边儿,唐叔表情凝重地看着盛年,表情凝重地听他陈述,表情凝重地在纸上画了半天圈圈。

  就这么凝重,凝重了半天,唐叔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吴祈宁支楞着耳朵听着:要搁京剧,这就是叫板;要搁评剧,也得有唱儿;就算是个说相声的,您好意思不给来一段柳活?

  大伙儿屏气凝神等了半天,唐叔儿又坐回去了。

  盛年和詹爷爷一块儿问他:“能按时完得了吗?”

  唐叔摸出来手机,擦一把冷汗:“你等我问问!”

  吴祈宁“噗嗤”就乐了,这挺大的正经事儿怎么这么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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