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汉子 > 第47章 闻祸

第47章 闻祸


  那天,吴祈宁回了房间,打开了抽屉,独自抚摸了好一会儿自己来越南瞎买的真金首饰,忽然长长地叹一口气,躺在床铺上睡觉去了。

  手机短信叮咚一响,吴祈宁拿起来看了看,是马来的帅哥李恩林。言辞款款,问她,明晚有没空去西贡喝茶?

  吴祈宁想了想今日照片里鲜活明亮的盛欣,信手回了个“好”字。

  周日的下午,宝姐和吴祈宁在西贡市的小咖啡馆里一起发个呆。只有西贡市里有中国银行,黄凤兴高采烈地去给妈妈汇工资,心情大好,嚷着晚上要请吴祈宁和宝姐下馆子吃柠檬烤虾。吴祈宁和宝姐相视一笑:这小孩。

  吃烤虾就不用那么早,三个人在西贡街边,随心地散个步,往卖烤虾的地方溜达。

  宝姐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没有吴祈宁想的那么落魄颓唐,想来不是十七十八的小女孩儿了,行走江湖,大家都有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气魄在。

  纵然表白不成,宝姐和盛年这对冤孽也能落下个散买卖不散交情。颇有君子之风。

  这年头儿,女孩子出门挣钱,眼界宽阔,不指着爷们儿吃喝就有诸多可恶。没有爱情不耽误猪头补心,而眼见着钱越挣越多,猪头有了累加效应,有了从量变到了质变的飞跃。

  那爱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是以你想让个姑娘死心塌地爱上你已然不易,要让她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寻死觅活,那就难上加难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你不爱我,我家走吃自己呗。

  □□那么英明的人都说:中产阶级革命有局限性。盖有窝头吃的人很难豁的出去自己。

  窝头已然如此,况猪头乎……

  吴祈宁歪着脑袋帮黄凤又挑了身新衣服,口中啧啧了一会儿:“我兄弟真是衣服架子。”

  小黄凤算是长成了,个头儿稳在一米七八也有一年多,黧黑清秀,凤眼狭长。

  此刻闲适地坐在西贡街头,时而有金发碧眼的洋人对他多看几眼,赞一声:Gorgeous.

  吴祈宁总是疑心广西和越南的血统更相近,同是黄种人,黄凤就是黧黑、深目,时刻让人当做越南本地的秀丽男孩儿。大江以北的吴祈宁,直鼻、宽额,面颊饱满,就算晒成土豆儿颜色,也最多被误认是韩国人。

  好容易盼到了饭点儿,他们三个很没品地冲了进去。

  越南的烤虾甜而不腻,汁多味美。

  沾着柠檬和花生末,多大的愁事儿都能让您放下。

  宝姐舔着手指头说:“要说咱们小凤,人真不错,知道顾家。才大学毕业就知道帮着妈妈养妹妹了。也不乱花钱。”

  黄凤让宝姐表扬得通体舒泰,嘿嘿直笑。

  吴祈宁点点头:“我们打工的在外面,明面儿挣得多,其实算上加班也不算什么了,左右是个辛苦钱。也就是省着点儿,攒着吧……”回头看黄凤:“小凤尤其不要瞎花钱,还得攒着娶媳妇儿……哎,我也不瞎花钱了,什么时候我们小凤结婚,我得给随个大分子……”

  黄凤脸都红了:“姐,你是越来越像我妈了。”

  吴祈宁笑了:“是是是,我不啰嗦你了。”

  宝姐说:“长姐比母么。我倒是恨不得有个姐姐从头儿管我到脚丫子呢。”

  黄凤嘴快:“长嫂比母吧,我们那边儿都说,长嫂比母,小叔子是儿……”

  吴祈宁就不说话了。

  宝姐狠狠地桌子底下踢了黄凤一脚,黄凤一声哎哟含在嘴里,没敢喊出来。

  宝姐青葱手指剥着虾壳笑:“我看了,在这儿的工作的女孩子都是好样儿的,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平常工厂都不怎么出,挣了钱妥妥地都留下了,回国之前给家里人打金的买银的,兄弟媳妇儿的首饰都给买到了。我看着都心疼。可不像这些老爷们儿,没出息,赚点儿钱都便宜了越南小娘们儿了……”

  吴祈宁笑着推她:“他们都立场坚定,你挣谁的钱啊?再有,别在这儿说,把黄凤都教坏了。他还小呢!”

  宝姐忽然神秘起来:“哎,昨天那个李恩林怎么样?我可听说了,他们家有一片橡胶林呢。你也别死心眼儿了,嫁过去自己当大少奶奶怎么不好?比打工强啊。咱还不伺候盛年他个事儿妈了呢。”

  吴祈宁咬着腮帮子皱眉头:“跟马来人说话,我总觉得鸡同鸭讲。还有,这位李先生说话就太直接了……”

  宝姐最爱打听闲事儿:“怎么个直接法儿?说说说说。”一脸的三八,兴致勃勃。

  吴祈宁皱着眉头说:“他说必须得有儿子。我说生个闺女怎么办呢?人家说了,接着生啊,他三姨生了十二个闺女,最后老十三终于得男,举家欢庆。他说,生孩子么,多多益善。”吴祈宁眉目尴尬地说:“跟他这顿饭吃的,听得我肚子疼……”

  宝姐的腰都乐弯了:“生十三个?哎哟,我也肚子疼。”

  她们这一辈儿是妥妥的中国大陆独生子女,从小耳濡目染,都是少生优生。在国外乍然听见多子多福的信条,虽然碍着面子不同人家争吵,但是内心深处总有点儿觉得怪怪的。

  黄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会啊,我无感……”

  宝姐笑嘻嘻地说:“小凤,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听大圣的刘总说了,他前些日子回国拉前列腺,把那玩意儿掏出来,拿电烤,拿火烫,把他难受的啊……又疼,又痒……那个酸爽……”

  黄凤脸色惨白地摁着下腹:“宝姐,你别说了,我听着……也疼……”

  吴祈宁乐地直捶桌子。

  宝姐得意洋洋地抬着高傲的头颅:“我什么时候说错过话。哼!”

  嗣后,他们回平阳省,托宝姐洪福,有一个高大的台北大叔开车来接。

  宝姐笑嘻嘻地朝吴祈宁眨眨眼。

  吴祈宁寻思:敢情谁都不死性哈……

  坐在车上,黄凤略微地撅嘴,吴祈宁逗他:“吃了你的烤虾心疼了?”

  黄凤摇摇头:“大马那个姓李的不好。姐姐你别跟他好。”

  吴祈宁十分好奇:“哪里不好?”

  黄凤很小声的嘀咕:“我见他常去宝姐那里玩。”

  宝姐欢乐地回过头:“这不算什么啦,这个李先生也算活儿好有钱。”

  吴祈宁“呸”了一声,脸红了。

  宝姐撇撇嘴:“那你还是别找别人了。全平阳省的泛中华地区男子,两岸三地港澳台胞新加坡马来西亚,就连大日本皇军也时常去我们那儿放松神经。依着我看,这洪洞县内无好人。但凡是个公的,并没有一个干净的。妹子,我劝你啊,别有洁癖,这不叫事儿……”

  吴祈宁低头想想想了想,咂么过滋味,冷不丁问:“黄凤,你是怎么看见李先生去宝姐那儿的?”

  黄凤顿时语塞。

  吴祈宁起手就拧他耳朵:“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我回去不打你!”

  黄凤“哎哟哎哟”地求饶:“盛总带我去的!!!盛总说是业务啊业务!”

  宝姐哈哈大笑:“我说没干净的吧……”

  宝姐说话的准确率是高,但是关于男人不惦记你就不会和你联络这码事儿,总体上来讲她还是智者千虑的:那个男人嘴里插着管子的时候,这条原则应该可以忽略不计。

  滨海市医院

  穆骏那阵子正躺在床铺上转眼珠子,他嘴里含着一个胃管,不能说话,只能仰卧。李文蔚最见不得这个,看穆骏插胃管自己都觉得嗓子疼想吐,所以李文蔚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把穆骏扔给了个护工,自己每天过来巡视一次而已。

  盛欣在藏区还杀过鸡比较见过世面,只要有空儿自告奋勇来看着他。倒是金姨两口子,时常带着吃的来看他,让穆骏很是感激。

  最严重的几天,穆骏把手机交给盛欣保管,让她负责登记谁来过电话,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躺在床上像批折子似的指示盛欣怎么给人回话。

  穆骏想过要继续和吴祈宁联系,可是他总觉得通过盛欣跟吴祈宁短信来往……很怪异……

  奥地利皇帝向茜茜公主求婚尚需本人单膝下跪,派人传圣旨册封皇后好像总觉得不太尊重女家。

  好容易这一天把胃管儿去了,穆骏坐在病床上输最后一瓶子液,百无聊赖之际,他划拉着自己的手机,看看是否有所遗漏。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眼熟至极的名字:宁。

  穆骏抬头喊出来:“盛欣!”

  盛欣跑过来:“怎么了?”

  穆骏问:“小宁来过电话?”

  盛欣一脸莫宰羊:“小宁是谁?”

  穆骏几乎要捶床了:“吴祈宁!”

  盛欣想了半天,“哦”了一声:“是是是。来过。李文蔚接的说小事儿,就是货柜里的东西不太符。”

  穆骏咬牙:“你们告诉她我住院了?”

  盛欣点点头:“说了啊。”

  穆骏问:“她说什么了?”

  盛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对了!就说年底和我们一块儿去老挝玩遍东南亚……”

  穆骏愣了一下儿,歪倒在床铺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盛欣问:“怎么了?说错了?”

  穆骏苦笑:“并没有……”

  盛欣耸耸肩膀就去办出院手续了。

  穆骏闭上了眼,安静地躺在床上,等着金姨一会儿来接他出院。

  他想着,等到晚上,我和小宁好好说,我要去看她。

  金姨,金姨……怎么还不来。

  他想着,金姨跟头轱辘地就来了。老太太哭哭啼啼,鼻涕眼泪,手里拿着最新的报纸。

  上面白纸黑字,斗大标题:越南排华暴动,中方雇员丧生。

  金姨抓着穆骏的手,哭得浑身都哆嗦了:“小骏,宁宁……我们宁宁……我联系不上她了……”

  穆骏仔细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倒吸了一口凉气。

  越南平阳省

  盛年这些日子就觉得市面儿上味道不对。总有人在街上吵吵嚷嚷,嚣张的摩托车嗡嗡有声地从华人工厂不远处喧哗驶过,极远处……有轮胎被踩踏点燃,乌烟瘴气,直冲云霄……

  盛年当机立断加强了保安系统,工厂门口甚至安排了拒马。

  越南时常出点儿这类乱子,久在越南工作的华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外面兵荒马乱,吴祈宁的头一个反应居然是:我得去囤点儿粮食。家里没吃的了……

  出事儿当时,她正在姐姨侄子开的超市里买东西:大米、食用油、海虾和蔬菜……

  吴祈宁总是很照顾姐姨,一个老寡妇,不容易。

  鳏寡孤独,不可使民穷而无告。

  门外插着越南国旗的机车烈烈作响,几个光着膀子拎着钢管,凶神恶煞地冲进来,用越南话叫嚷:“哪里?哪里有中国人????”

  姐姨手疾眼快,一把把吴祈宁按到了柜台底下:“没有,没有中国人!”

  几个小伙子冲出去,对着吴祈宁开来的小车,一棒子下去,后窗粉碎。

  吴祈宁哪里吃过这样的暴亏,挣扎着要站起来和他们理论。

  姐姨一把把她死死按住:“小姐!不要去!”

  还没等吴祈宁回过神,隔壁中华产品店的老板已经被拽了出来,几个人拳打脚踢,直到那个人血流满面,哀哀求告:“我是越南人,我是越南人。我是华侨没错,但是我是越南国籍啊!”

  这几个凶神才悻悻放手,扭头离去,临走,他们洗劫了中华产品店里的现金和贵重物品。

  这些人呼啸而去,来去如风。

  临走还恶狠狠地指着倒地不起的华裔老板,似乎满腔怨毒。

  天知道,他们今天以前都不认识他。

  直到看着凶手跑远了,老板娘才敢冲出来,抱着老公哀声震天。

  吴祈宁目呲欲裂,大声喊:“报警啊!”

  姐姨捂住了她的嘴,指了指马路对面。

  三个穿绿衣服的越南警察,闲闲地看着这里的一切,显然不打算出手。

  不多时,又有一波赤膊的越南青年呼啸而至,依旧老样子戏码,振臂高呼过爱国口号之后,打砸抢夺、劫掠财物,挡我者死、似华人者杀。

  一夕之间,满街魍魉。

  从小没看当街耍菜刀的吴祈宁这次是货真价实地傻了。

  她从来没见识过动荡,她没见过当街抢劫没有人管,她从来没看见过那么多的人血,青天白日,不要钱似地哗哗地淌在大马路上。

  这些人说杀你就杀你,就因为你是中国人,甚至移居越南多年的华裔也不放过。

  在这些人的混蛋逻辑里:中国人生下来,就是错了。

  他杀你,因为他爱国。

  在爱国的旗帜下,他们可以罔顾王法,不理人道,放纵自己变成畜生,心安理得地为祸百端。

  他们爱国,所以他们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尚方宝剑,通杀四方。

  就是如此,不可理喻!

  对着这么多血,吴祈宁的牙关微微的打着颤,她知道,自己的腿都发抖了。

  因为恐惧,更多是愤怒!

  她呆,姐姨不呆,老太太见过大世面,制式武器迫击炮都经历过,这点儿铁棍子实在不在话下。

  姐姨紧张地看看四周,左看右看吴祈宁人高扎眼,立刻手忙脚乱地给吴祈宁遮上了巨大的越南斗笠,盖住了她白皙的面孔,不由分说把她推进了侄儿的杂货间。

  姐姨说:“小姐,不要说话,千万不要乱动,等晚上,晚上姐姨送你回去……”

  吴祈宁慌乱地点点头,直到被塞到隔间里,她才想起来:手机在车上,不晓得怎么样了……

  哎,家里的人啊,可千万千万别过来找她!


  (https://www.biqwo.com/dudu/104/104402/534380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