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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出走


  锅里当时“咕嘟咕嘟”地炖着大块儿的牛肉,香味儿都溢出来了。吴祈宁手里正擀着一张面饼,油光滋润,她有十足的把握,这张饼下锅烙能出至少七八个层儿,咬一口指定又松又软。一边儿的盆里黄澄澄的金色小米是预备熬粥的,今年的新小米儿,熬着准出油儿。

  吴祈宁人俗,觉得这些东西实实惠惠的看着就让人心里美的慌,踏踏实实的那种美法儿。

  可是穆骏一句话把吴祈宁的这种居家过日子的小快乐消弭无形,钢刀斩乱麻,干净麻利快。

  看着冰碴子脸色的穆骏,吴祈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让自己尽量平稳地问:“怎么了?”

  穆骏正在火头儿上,几乎是喝问:“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自己过来看!”

  吴祈宁于是就蹬蹬蹬地走上楼,自己过去看。

  佛堂里是乱七八糟的。

  放盛颜照片的小柜子裂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平常放在照片前面的鲜花高香离了歪斜的。吴祈宁围着佛堂转了一圈,盛颜的照片不见了……

  她有点儿惊诧地回头看着穆骏,但是她一言不发,看着墙上打过站的冲击钻眼儿,吴祈宁已经猜出来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但是那天她心情很怪,她不想解释。这么明摆的事实她都看出来了,穆工是平白瞎了一双狗眼?他就是糊涂油蒙了心!!他早就寻思她不是人!!

  不,不对……

  是在人家心里……他早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这世上有一种难以逾越的疏离,叫:看不上……

  那天吴祈宁有种豁出去的孤勇,她倒是想看看,如果这事儿就是她做的,她恶意满满地把盛颜的照片撕毁,她浑身是醋地跟穆骏撒泼,穆骏会……把她怎么着?

  她没撒泼,她就是直直地看着穆骏,不说话,不解释,骄傲地挑着眉毛,一脸的你奈我何。

  穆骏居高临下地看着吴祈宁,等着她解释,可她就不!

  穆骏看着吴祈宁,这个小丫头片子显然比四年前长大了,翅膀硬了,但是一双眼睛依旧黑白分明,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一双大眼,黑白分明。

  不惭愧,没内疚。

  衔恨似地切齿含怨,挑衅似地干脆直白。

  她不说话,她用眼神都认了,就是我!你把我怎么办?

  穆骏忽如其来地恼怒怨恨:有些事儿难道必须现在说明白???这混蛋摆明了就没想着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一股无名邪火撞了他的脑门子,穆骏生气,穆骏发火儿,他勃然大怒。

  他朝她大声地咆哮:“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你有没有教养?”

  “死者为大,你凭什么毁了别人的遗像?你损阴丧德!”

  “你以为毁了那张照片,你就能毁了她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告诉你吴祈宁,你死了这条心!你就是把盛颜的照片挫骨扬灰,我心里也只有她一个!”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就是毁了世上所有盛颜的照片,我也不会看上这么坏的你!!”

  此言一出,不单吴祈宁,就连咆哮地穆骏也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说:“对不起。”然后进退不得地看着吴祈宁。

  吴祈宁表情很安静,她安静地看着房梁上被穆骏大声小声震下来的灰尘,她认真地看着盛怒失态,五官挪移的穆骏,她安静地觉得自己心里憋屈,憋屈到喘气都带了一点点血腥的味道。

  她想,她已经要到答案了。

  吴祈宁点了点头,扭头就走。

  穆骏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两步:“小宁!”

  然后他们迎面碰上喘得一塌糊涂,一路狂奔上来的黄凤,他手里举着一张漂亮的黑白女孩照片,红头胀脸,臊眉耷眼地跟屋子里的两个人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穆骏哥,我实在是不会用冲击钻,钻大发劲儿了,穆骏哥你别生气,我这不是跑着去楼下,给你换了一个最好看的相框……你可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看着屋子里两个人的严峻脸色,黄凤惯性地喏喏:“你别生气我这就都给你收拾好……”

  穆骏都傻了,他冲上前一步:“小宁,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吴祈宁走到黄凤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接过了镜框,放在手里掂一掂,仔细看:镜中人风姿秀雅,五官精致,清丽绝俗。配得这个相框也好,洒金的玫瑰,玲珑环绕,如藤似蔓,依偎环抱。好一番美人意境,超凡脱俗,世人难及。

  唐朝有个明白人叫罗隐,说了两句明白话: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对!

  自然是……人比人,不如人!

  吴祈宁看着盛颜装帧精美的照片,良久,点了点头。

  她双手用劲儿抡圆了劲儿,对准了楼道的扶手,“咣当”一下子把这相框给砸了个稀碎,顺便三把两把扯了相片。也不顾上面的玻璃碴子,她弄得自己一手血!

  她回过头定眉定眼地看着穆骏,说:“你不用对不起我,我心里挺痛快的,这下儿我就不冤了。”

  然后,她扭头就走!

  吴祈宁打落了牙齿和血吞。

  就是这么有种,这么硬气。

  信手关了炖牛肉的火,心里有点儿可惜,火候儿还不到呢。可是吴祈宁旋即耸耸肩膀,火候儿到不到,人家也不在意。

  吴祈宁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看上穆骏的,大概这算日久生情吧。

  她总以为,别说是对着一大活人,就是小猫小狗,朝夕相处四年了,大概也未必下得去这么狠的手,说得出这么绝情的话。

  她总以为,在一起吃了四年的饭,怎么也得有点儿香火情谊,中医大夫说了吃进去的未必都能拉出来。她私心里总盼着穆骏吃了四年她做的饭,走的不止都是胃,总有那么一丝一缕地过了心……

  她一直以为,她明里暗里那么挺穆骏,豁着让盛年不待见,半夜三更加大班儿,一张笑脸帮他哄着所有人,穆骏总得念着点儿她的好儿……千日不好还有一日好……这人天天念佛打坐的总得有点儿慈悲心,知道给她留点儿脸……

  其实没有!

  他妈的什么都没有!

  这四年熬干的煮湿的,炒荤的炸素的!

  就算是猫也喂出来了!

  就算是狗见了她面儿不也得朝她摇摇尾巴!!

  她那么一片披肝沥胆地赤诚相待,他穆骏就一点儿念想儿都没给她吴祈宁留下!

  说千道万,她是不如一张相片的。

  边儿都贴不上!!!

  吴祈宁默默无声地把那一张面饼揉回了面团儿里,把黄澄澄地小米儿统统地折了地沟。

  反正她的美法和人家从头儿不一致,自己还这么上赶着干嘛?

  滚是吧,我会!

  那天,吴祈宁从家里跑了出去,一路跑到人迹罕至的墙角旮旯,她直勾勾地看着初冬萧瑟地树木,盯了半天,终于哭了出来,她也不恨别的:穆骏!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还这么糟践我!

  一阵风吹过来,吴祈宁瑟瑟发抖了一下儿,毕竟天寒,身上发冷,这都把人家前任女友的遗像砸个粉碎了,你还有脸指着人家跑出来找你吗?吴祈宁觉得有点儿后悔。可是满心的委屈也是实打实的。

  摸摸兜儿,没带钱。看看自己这一身休闲毛衣,粉花儿围裙的捯饬,再加上满手的鲜血,看着就像个杀了主人一家子的落跑的姆,不算特长脸的意思。

  外面特冷,没脸回家。想跳河吧,又值不当。要说女的真得有个娘家,要不然跟人打起来,跑都没处跑。双手插兜,吴祈宁是24K真金地进退不得了。

  慢慢悠悠往家走,抬头看见盛境正开门纳客。门庭依旧,面目全非,唯独那斗大的“盛”字,怎么看怎么碍眼。

  人啊,都是良心迫于困地,实在外面太冷了。

  吴祈宁就坡下驴地晃了进去,打算找童培培赊一碗热水。

  盛境业务也不算太忙,新任的老板娘童培培正好整以暇地调一杯她新近配比的卡布奇诺,一屋子的奶油甜香,让人闻着就惬意又温暖。

  屋里屋外两重天地。

  看见吴祈宁晃进来,童培培“哟”了一声,赶紧迎上来,鞠九十度大躬说:“小宁好久不见。你看我给你学一东瀛女子。”再开口一嘴的山东话:“大爷喝点儿啥啊?”

  丫学的是山东东营。

  吴祈宁“噗嗤”一声乐了,蜷着肩膀揣着手,找个旮旯坐下:“给爷赊杯热水。”

  童培培“呸”的一声啐出来:“你一个月大几千的收入,上姐这小商小贩这儿来赊热水。你丧尽天良啊!”

  吴祈宁抽抽鼻子:“我就丧尽天良了,怎么地?”

  童培培认真地看了看吴祈宁:“小宁,你哭啦?哎呀你手怎么了?划玻璃上了?”

  吴祈宁点点头:“爷哭了,怎么着吧?”

  童培培啧啧,她一边儿给她包手一边儿絮叨:“你怎么说话呢,吃了枪药了,我都没法儿劝您。”顺手递给她那杯测试版的卡布奇诺,童培培挺仗义地问她:“说吧,吴主任,怎么了……”

  一个温暖的角落,一杯热咖啡,一个熟人。

  吴祈宁就哭了。

  呜呜咽咽地哭了。

  童培培够意思,手忙脚乱地劝了老同学一下午。

  她说:“不就是表白失败了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爱咱,咱也不爱他。你不是也把他们家画框给砸了么?你要不解恨咱再接着砸去。”

  她说:“人不就是没要你么,人也没要我啊。我找谁哭去?这人挺好说话的,我跟他表白了两次都让他给拒了,他还不是照样把冰淇淋店交给我管着?”

  她说:“小宁,你别哭了,你哭成这样儿谁还敢进来喝咖啡啊……”

  “咣当”一声,大门洞开,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走了进来:“老板,来杯热饮!”

  他进门看了看哭得一行鼻涕两把热泪的吴祈宁,愣了一下儿,出去看了看店铺招牌,才放心地回来坐下。

  童培培问他:“您看什么啊?”

  小伙子说:“看看这儿是盛境水吧,还是滨海妇联。”

  这话说的,把童培培和吴祈宁都逗乐了。

  童培培说:“您喝什么,这杯我请了。”

  小伙子笑地眯眯眼:“一杯咖啡就好。”很好脾气的样子。

  吴祈宁是那天晚上七点回的家,在童培培那儿窝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白吃白喝了童培培各个品种的热饮和几份儿点心。

  童培培问她:“不对啊,我可是记得人家失恋了都吃不下喝不下的。你上我这儿解馋来了!”

  吴祈宁剜她一眼,自己招呼自己,上后台给自己打了一份绿茶暴风雪的冰淇淋。想一想应该对得起自己,加了两份绿茶料,打出来一个墨绿墨绿的冰淇淋。

  咬一口,扔了,甜的发苦。

  童培培疼得直抖手。

  然后吴祈宁抱着肩膀儿,接着哭。

  童培培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事实证明,那天全靠凤爷撑场面,数落穆骏,看着装修队,叫外卖给大伙儿吃饭,把半生不熟的牛肉拿出去喂狗……

  金姨七点也没回来,跟着白大爷那儿忙活着呢。金姨寡妇,白大爷鳏夫。俩人合眼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如今风气开放,郎情妾意,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吴祈宁那天心情大坏,也懒得问黄凤后事如何,回家就睡了。

  纵然千般不愿,次日上班,晨会上照例还是要和穆骏打头碰脸的。吴祈宁寻思了一下儿,昨天人家让我滚,不知道是光滚出他的视线呢,还是连带地滚出他们公司。此事大可商榷,想一想,开晨会的时候自作主张带上了业务部小张,给她一个提纲,万事让小张说话,自己着实懒得开口。她肿着眼睛,懒懒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在穆骏看起来,那就是一脸的黛玉回到了□□馆,一病恹恹不起床……

  他并不知道吴祈宁当时豁出去了。

  她坐在那儿就寻思一件事儿:我辞职不辞。

  盛年笑么滋儿地看看吴祈宁,再看看一脸黑线的穆骏,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

  吴祈宁斜睨着盛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心说:我昨天打错了,我不应该砸了盛颜。我怎么觉得我砸了盛年比较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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