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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炼魂之前


  项充李衮听到樊瑞要动真格儿的了.当下齐齐答应一声:“谨遵大哥号令.”

  燕青的心倒是一下子紧了起來.就见樊瑞大袖一拂.瞬时间平地里风云变色.烟雾弥漫间.处身的异空间开始分崩离析.当最后一片浓云散去之后.燕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世界.正踏足在一处荒郊野地.

  李衮唿哨一声.地面一动.无数伪装的芦席草甸纷纷掀起.赫然从下面的藏兵洞里跳出五百余雄壮的大汉來.这一下突如其來.倒叫燕青略吃了一惊.

  这些大汉打扮同项充李衮类似.皆是左手傍牌.右手锋刀快剑.飞梭标枪背于身后.一个个筋强骨健.虽是严冬寒风凛冽.这些人照旧恍若无事.

  项充喝问道:“人可都齐了吗.”

  一条大汉越众而出.大声道:“回瓢把子的话.五百牌手应到五百人.实到五百人..报告完毕.”

  樊瑞满意地点了点头.笑慰道:“弟兄们都辛苦了哈..阵台可准备好了吗.”

  那汉子躬身施礼.干净利索地道:“回魔君的话.按照魔君的布置.小的们都做足准备了.”

  樊瑞再次点头:“很好.带我去看.”

  燕青随着樊瑞、项充、李衮、折小青等人來到一处高大的草垛前.这样的草垛在这里随处可见.当地农人四季堆积.烧火喂马.皆取于此.燕青正不明所以间.领路的大汉一声唿哨.五百牌手整齐划一地抢上.每人迅捷无伦地抱了一捆杆草退了开去.平地上草垛无踪.却现了一座高坛出來.

  这一下又是突如其來.燕青又是吃了一惊.再凝眸细看时.却是此坛系新筑.高三丈六尺.分七层.遍插着一首首白纸幡.上面书符画印.各有奇纹.虽然北风劲号.这些轻飘飘的白纸幡却在风中岿然不动.

  樊瑞又点点头.夸奖道:“孩儿们干得不错.”

  那条大汉粗豪的脸上露出小孩子一般欢喜的笑容.向樊瑞躬身一礼后.斜刺里退了开去.

  樊瑞大步登台.项充李衮也跟了上去.折小青把燕青一拉.燕青身不由己地随她步步登高了.

  台顶中间.放了一张香案.案中间一个香炉.插着一排拇指粗的好香.暂时还未点起.两边有两座烛台.插着一双双也不知是甚么油脂熬出來的待燃蜡烛.第一眼看上去就透着森森的鬼气.瘆得慌.

  最引人注目的.是香案后面.竟然扎了一个草人.草人平躺在红颜料重彩画出來的符箓圈子里.头上三盏催魂灯.足下七盏促魄灯.虽然也是未曾点起.但仅仅是看在眼里.亦是可畏可怖的.

  樊瑞伸出手指.凭空作书.空气中顿时八个血红的大字蠕蠕而动.正是西门庆的生辰八字.八字既出.樊瑞一挥手.隐隐雷鸣声起.一道细细的电光从天而降.将那八个红字直包裹起來.光芒耀眼.让瞪大着眼的燕青不得不转开头.闭上了眼睛.

  等光华黯淡.燕青再看樊瑞时.却见其人一挥手.象卷布帛一样把那八个红字从虚空中揭了下來.束成了一团后.一弹指.那一团雷球包裹的红字直飞出去.正落在地面草人的泥丸宫上.一点明光直向里隐沒了进去.须臾之间.整个草人都莹亮了起來.似乎被注入了无限的生机活力后.下一刻就将“噌”的一下自己坐起來.

  樊瑞笑道:“好了.三奇公子西门庆的生辰八字已经安置妥当了.一到明天子时.老子就來这里踏罡步斗.略略发动落魂阵.试一试这个转世天星究竟有几分成色.”

  燕青听了.由不得不替西门庆暗暗担心.就听樊瑞沉声道:“项兄弟.”

  项充应声道:“小弟领三百六十名牌手布成混天之象.牵引星辰元力.闭生门.开死户.结聚天地厉气.为哥哥落魂阵所用.”

  樊瑞喝一声“好”.又问李衮道:“李兄弟.”

  李衮应声道:“小弟率领其余牌手.四面巡逻.给哥哥护法..只是哥哥.这落魂阵发动后非同小可.你却要小心操持.切不可伤了西门庆兄弟的性命.”

  樊瑞笑道:“这个何劳你说.小青.你呢.”

  折小青托了自己尖尖的下颏.骨碌碌转着杏核大眼.拖长了声调道:“我嘛……”

  樊瑞看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挥手道:“罢了.臭丫头不是个省事的..你把这小子带了去.随心处置去吧.老子也懒得管你了.”

  折小青捶着小拳头.恭维樊瑞道:“师傅您老人家圣明.”樊瑞又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折小青只是嘻嘻地笑.笑纹儿中都透着得意.

  樊瑞不再理会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徒弟.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面水晶小碟.粗看不过三寸大小.挥手向空中一掷.离坛顶有十丈高下.这水晶碟子却不下落.反而见风就长.须臾间化作数亩大小.宝色俱隐入周遭空气之中.把五百余人都遮沒在其间.这时外面纵然有凡夫俗子近在咫尺.也看不到水晶帘栊中的情景.

  折小青见燕青面露茫然之色.便低声向他解释道:“有师傅这个法宝在.则日不能透.雨不能漏.普通人更加进不來.纵有修道人看见了.谁又敢來捋混世魔王的虎须.如此一來.则省了五百牌手掩蔽身形的辛苦.我师傅他并不是不通情理的无情人呢.”

  燕青心道:“是啊.樊魔君倒也是个有情的..不过他的情只在自己人身上使.一般人碰上他.那真真是前世不修了.”

  想想自己.燕青突然发现自己的运气还是蛮不错的.于是就偷偷向折小青那里瞄了一眼.沒想到折小青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燕青脸上一红.急忙把头转到了一边.他在大名府时号称浪子.游戏花丛.洒然自若;碰上蔡氏毒妇.亦能举重若轻.但面对真正千思万想的心上人时.却反而手足无措起來.

  折小青见燕青因自己而如此拘谨.心中又是得意.又是不满.正要想个什么办法拉近燕青与自己的距离.却发现燕青与自己的距离反而越來越远了.

  原來燕青尴尬之下.便向前方连踏七步.來到樊瑞身侧.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问道:“前辈.今晚子时.小子能來这里观礼吗.”

  樊瑞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徒弟不哼不哈就被眼前这小子给拐走了.气就不打一处來.真恨不得手起一雷.把这小白脸劈成小黑脸.但想想如此一來.折小青就得哭死.只好收敛起凶心恶胆.冷笑道:“好.既然你小子有这雅兴.就尽管來吧.”

  折小青在后边把嘴撇了又撇.她本來想要带燕青溜到个风景优美处花前月下的.这下可泡汤了.看着燕青的背影.折小青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儿:“大木头.”

  大木头燕青兀自不觉自己已经犯了天条.他极目望回梁山方向.心中暗暗替西门庆担忧:“今夜子时.四泉哥哥便当面临一场劫难.也不知以一清先生神通.能不能护得四泉哥哥周全.”

  这时的西门庆可沒燕青那么多担心.既然樊瑞已经给他吃了定心丸.他就无忧无虑得象是沒心沒肺一样.在他想來.吃点苦头实在算不得什么..打小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什么苦头沒吃过啊.只要死不了就行.

  他身边的公孙胜也是同样的悠然自若.在他看來.西门庆面临命中的磨练.贫道是绝对不会插手的.毕竟只有经历了劫数.才有资格修成正果.从今晚子时开始.这三天里就全耍西门庆自身的意志了.

  因此这一俗一道说说笑笑沒事人一样.仗着公孙胜的道法行路.他们很快就赶上了单廷珪、魏定国一行人马.

  见了西门庆.单廷珪、魏定国都是面有愧色.二将俯首请罪道:“小将二人奉了哥哥将令.往曾头市买马.却耽搁了许多时日.却不误了哥哥大事.还请哥哥责罚以正军法.”

  比起皇甫端、段景住这等闲散惯了的人.单廷珪、魏定国到底是正规军官出身的.对时间观念相当看重.他们不知不觉中被樊瑞摄入乾坤袋中虽只一天.但那里面亦有日月出沒.风云变幻.倒好象过了半个多月.因此二将心下有愧.见了西门庆后第一件事就是请罪.

  当然.二将也可以说自己是迷路了.但他们丢不起那人.在一马平川之地迷路.说给谁谁信啊.听起來反倒是做错了事后在狡辩.不管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军人只知表现.不知辩解.无论有怎样的委屈.先领了军法责罚再说.

  皇甫端和段景住虽沒这等觉悟.但脸上也是讪讪的.从曾头市到梁山的道路上.一千多人三四百匹马竟然走迷了.简直就是老江湖的耻辱啊.两个人看到单廷珪、魏定国二将自请责罚.互相对视一眼.也跪倒下去:“这事儿小弟们亦有份儿.却不能只怪单、魏二位将军.”

  西门庆大笑着将他们扶起.安慰道:“四位兄弟何罪之有.你们的遭遇.我尽皆知了..兄弟们不过是碰上天大的鬼打墙了.迷失了东南西北.连时间都掐不准了..其实你们并沒误时违限.”

  单廷珪、魏定国、皇甫端、段景住面面相觑.段景住直跳起來.大叫道:“怪不得.俺说怎么以咱盗马贼识道儿的身手.也辨不出个子丑卯酉來.原來是碰上传说里的鬼打墙了.这一番栽得还不算丢人.”

  西门庆指着公孙胜笑道:“咱们梁山有入云龙公孙胜先生坐镇.区区鬼打墙.却又算得了甚么.”

  四人听了.想起西门庆是转世天星.未卜先知.公孙胜又善能呼风唤雨.遁甲奇门.自己一干人能从鬼打墙里出來.必然是他们两位的功劳了.因此都向西门庆、公孙胜称谢不已.西门庆和公孙胜连连还礼.只是谦抑..“何足道哉.”

  背着四人.公孙胜问西门庆道:“四泉兄弟.你舍身闯落魂阵.樊魔君这才放出了他们四人..何不当面明说.以得四人死力.”

  西门庆看了公孙胜一眼.耸耸肩道:“罢了.善欲人知.岂是真善.恶怕人闻.便是大恶.我只要勿欺心.勿妄语.守廉耻.其它的.都随它去吧.”

  公孙胜听了.慨叹点头.心道:“晁盖仁兄慧眼如炬呀..只有象四泉兄弟这样厚德载物之人.方能真正领袖梁山..旁人都还差着一截.”

  又想道:“四泉兄弟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虽是我辈当为.但梁山上多少好汉.若要群雄归心.却不是一味谦退就能做到的.四泉兄弟虽桃李不言.贫道当替他扬名.”

  于是.在一众人回到梁山后的接风大宴上.晁盖问起混世魔王樊瑞之事.单廷珪等四人听说自己一众人被道术算计了.正吃惊时.公孙胜以言挑之曰:“四位兄弟可知你们何以能够身脱樊笼.”

  四人皆道:“愿闻其详.”

  公孙胜也不必言辞夸大.只消把樊瑞如何挟人为质.西门庆如何舍己为人.源源本本地述说一遍.单廷珪、魏定国、皇甫端、段景住便“哎呀”一声.四人早已推金山、倒玉柱.扑翻身拜倒在西门庆面前.齐声道:“哥哥救命之恩.小弟们粉身难报.”

  西门庆急忙搀扶四人.单廷珪、魏定国二人都是义烈汉子.只是斩钉截铁地道:“从今往后.誓奉哥哥将令.”皇甫端则道:“今日方知.哥哥才是我皇甫端的伯乐.小弟纵不是千里马.亦当为哥哥尽力驰骋.死而后已.”

  段景住却是放声大哭.拉了西门庆袍袖道:“小弟只是个盗马贼.平生着人白眼受人欺.从无人能这般以性命交托于我.今日受了哥哥的厚恩.小弟这条贱命就是哥哥赏的了.从此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悔心.粉身碎骨.方足称愿.”

  众好汉听着看着.无不嗟叹.偏在这时.却听一人大叫一声:“不好.”这正是:

  皆因深恩惊肝胆.却为何事动容颜.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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